四九小说>玄幻奇幻>寻找哈恩>第119章 盲蝇(下)

  民众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自我陶醉过后,伊让见无人响应,又作妖说:“都不动?那我点名了,刚才是谁说,连死都不怕来着,好像是你。”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人转身就跑,被伊让当场击杀。

  九头蛇从伊让身后显形,长长的身子绕着庭院爬行,蛇信丝丝吞吐,舔在人们脸上,唤起了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

  伊让又指了另外一个人。

  此人面色蜡黄、眼下泛黑、满身红疹,还瘸了条腿,任谁看了都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可瘸子不想死,绝望地跪下来哭诉磕头,无果后又在泥土里翻翻找找,一颗一颗胶囊放在手心掂量比对,始终拿不定主意。

  伊让等得不耐烦,动了动食指,卫兵领命围上去,扇了瘸子几巴掌、抠开牙关,拿起他手上正捏着的一颗,塞到他嘴里。

  满嘴是血的瘸子号啕大哭。

  围观者们倒抽一口凉气,害怕下一个被点名的就是自己,却又因害怕拥有非人之力的怪物,无法逃离。

  直到瘸子哭得力竭,有人发现了端倪:“他身上的红疹是不是退了?”

  “好,好像是。”

  瘸子茫然低头,检查自己的手臂,震惊得跳了起来,还像正常人那样行走。

  伊让难得温和,像个怜悯世人的心软神,笑着说:“恭喜你,吃到了真正的秘药。跟卫兵去换套衣服吧,然后带上家人,到本王这里来领职。”

  瘸子:“家,家人也可以一起吗?”

  “当然,荣耀不仅家族共享,还能一代代传承下去,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贵族。”伊让偏头想了想,“昨天的捷报,好像说是攻下了吉特的马山地区?”

  卫兵队长:“是。”

  伊让:“分封给这位新贵吧。”

  幸福来得太快,不仅瘸子觉得像做梦一样,在场的其他人、包括贵族们也不敢相信。

  有了眼见为实的成功例子,民众不淡定了,纷纷趴在草丛中争抢散落的胶囊。过程中虽有丧命者,但人人都十分笃信,自己一定会是幸运的那个,甚至捕风捉影,揣摩出了诸如色泽、重量、透光率等等辨别方法。

  制造矛盾、思维干扰、分化、唆使、玩弄,像蜘蛛般躲在暗处窥探,等待猎物筋疲力尽后吞食,这些招数在伊让手上屡试不爽。

  闹事者们逐渐失去理智,争抢厮打、乱作一堆。

  见那边无需插手,伊让便将目光转向老佩尔西,下令道:“抓住这个里通外国,搞得格雷斯鸡犬不宁的老东西。”

  老佩尔西:“你栽赃嫁祸!”

  “对,我承认,但是你奈我何?”伊让示意卫兵将老佩尔西摁在地上,方跟鞋踩着老不死的脸,陶醉地回忆说,“5岁那年,我偷偷用外公送的蓝宝石戒指换了1000便士,买通母亲身边的女仆,提前收拾掉我那尚未出生的弟弟。9岁,在父亲的甲胄上做手脚,令他惨死战场。10岁,你和姑母将我囚禁在近郊行宫,以为我生性懦弱不敢反抗,实际我利用这个绝妙的机会,毒死了母亲。11岁,在你儿子的协助下登上王位,14岁就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了姑母,之所以将你留到现在,是因为我需要一个人,来见证我的赫赫战果。”

  老佩尔西:“你,你!”

  月白和水寒追着巴尔的气味一路寻来,正正看到卫兵拖着浑身是伤的老佩尔西,走向位于宫殿另一侧,那座预先架设起来的绞刑架。散居在格雷斯各地,拥有爵位的贵族不远千里赶过来,着盛装出席,一同见证这一历史性时刻。

  至此,蓄谋已久的杀戮终于演到终幕。

  行刑前的“合法辩护”被剥夺,卫兵们捂住老佩尔西的嘴,反剪他的双手,强行将绳索套在他脖子上。

  伊让从座位上站起来,挥退刽子手,纾尊降贵,亲自推动绞盘。

  咔,咔咔——

  木头与金属的碰撞声中,夹着人类骨骼被拉扯而产生的断裂声,老佩尔西两脚抽搐,眼球暴凸,屎尿失禁拉在了裤裆里,隔着华丽服饰,飘出阵阵恶臭。

  贵族们皱着眉,以蕾丝扇子装模作样捂住口鼻,但遮不住隙缝中露出的狂喜的嘴脸。

  伊让大仇得报,高兴地站在发言台前高谈阔论,又命人将秘药分发下去,殊不知站在他身后的巴尔略略抬头,看到生父死不瞑目的惨状后,捂住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显眼的银色矿石混在血中,伊让顿时大惊失色。

  的确,他谁都不怕,唯独害怕巴尔。

  倘若巴尔恢复意识,别说多年来的忍辱负重、精心策划排布付诸东流了,连荣华富贵权力地位了,甚至小命都难保。

  伊让有些后悔,这一回太过急躁,被等待已久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加上枒桫无形中也对他造成了不少压力。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快速研判过当前形势,取出新的胶囊,捏着巴尔的下颌打算故技重施。

  蛋散见状,挣脱月白飙出去,张嘴咬在伊让手臂上。

  命运齿轮急速转动,一切绕了个圈,眼看着又要回到原点,月白赶紧摸向后颈,在发动夙夜璜与冲出去跟伊让打一架之间徘徊。

  就在蛋散差点被拍死之际,巴尔迷迷糊糊伸出手,抢先将蛋散护在怀里,硬吃了伊让一招。他身形摇晃,下意识以手撑住发言台,顺势也将伊让半压在身下。

  看向伊让的祖母绿眼睛里明明没有任何情绪,但仍叫伊让心悸心慌。

  他似乎又听到了下流的笑声从贵族们的嗓子眼里漏了出来,四周景物随即褪去颜色,变成了非黑即白的扭曲形状。

  不堪回首的梦魇如巨浪吞噬了伊让。

  -什么国王,卖屁股的臭婊子而已,不是巴尔将军护着他,我看他早被吊死在城楼上无数次了。

  -就他那不懂变通的性格,说是婊子都抬举。

  -不过姿色还是可以的,也难怪巴尔这么久都没玩腻。

  -哇,他们居然是这种关系?兄弟交媾哦。

  -你没发现伊让跟他祖父一点都不像吗,据说是捡回来的呢。

  -我怎么听说,是他母亲与奴仆通奸?

  -哈哈哈,他不会是男扮女装吧,跟巴尔玩角色互换游戏?听说高层一直有匪夷所思的癖好。

  伊让觉得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羞愤地推开巴尔,喝到:“不知尊卑的东西,跪下!”

  可是巴尔不仅不跪,恍惚间,还一手护着蛋散,一手朝伊让伸去,不知是想扇他耳光,还是搭他的肩。

  伊让气得够呛,拔出长刀架在巴尔脖子上,心里忽然产生了某种念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巴尔一起杀了,这样不仅可以立威,还能永绝后患。

  他呼吸急促,手臂上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鼓起,刀刃小幅抖动,脸上的表情抽搐,说不清是哭还是笑。可是由始至终,他都在跟自己较劲,无论如何都未能对巴尔下手。

  草丛中,月白动了动。

  水寒立马摁住他,打手势示意别慌的同时,注视着不远处的行刑架。

  老佩尔西的尸体仍吊在那里。

  临时筑起的设施简陋单薄,若稍以外力干扰,就会不稳倒塌。

  新死之人无论有什么动静,都会被解读成死不瞑目,特别在刚才又是堵嘴,又是强行绞杀的情况下,如果在尸体上做些文章,也许能制造混乱救出巴尔。

  水寒观察过周边环境后,捏决召出咒力,没有正面对峙,而是朝着王宫外废弃多年的钟楼袭去,且一击即退。

  支撑大钟的木头早已腐朽,铜钟笨重地晃了几下,就掉下来砸在基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贵族们整齐划一地转头,就连伊让的注意力也从巴尔身上短暂移开。

  蒲桃遵照水寒的指示隐去身形,急速略过悬挂尸首的麻绳,以闪爆的火花烧出一个缺口,绳索在重力加持下拉扯撕裂,尸体诡异地旋转起来。

  那场面十分骇人。

  贵族们肉眼可见地慌张了,但无人胆敢吭声,毕竟他们今时不同往日,还指望依靠伊让这棵大树重回巅峰。

  水寒没想到格雷斯贵族比那群闹事的平民更加窝囊,心中再生一计,打算让蒲桃点燃周边的林木,仿效上一次的时间线,火烧凯城。

  然而响亮的声音横着划过,一名传信兵闯进来,打断了水寒的计划。

  “报!”

  “什么事?”伊让问。

  传信兵:“吉特王战死,首都克拉拉被我们拿下了,敌军残部呈发散状,逃向缄默海峡沿线。波特亲王担心有诈,不敢轻举妄动,已派子爵连夜赶回凯城,等待跟王商议下一阶段的部署。”

  “好!”伊让大喜,睨了浑浑噩噩的巴尔一眼,下令道,“将他拖到水牢去,任何人不得探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