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玄幻奇幻>寻找哈恩>第120章 将军(上)

  为防途中有敌军伏击,赶回凯城的子爵带了不少的亲信,其中就有战功赫赫的人。

  在崇尚武勇而非阴谋的格雷斯,这群人很有可能在巴尔隐退后,接替成为新的心腹大患。

  然而伊让需要这群人的军事才能拿下吉特,扫除南方最后一个障碍,无法逼他们服用能让人言听计从的秘药,于是乎,伊让不准子爵进城,而是亲自到城外营地商讨,这就给月白和水寒制造了n难得的好机会。

  两只猫通过犬族的帮助,锁定了水牢的位置,牢外防守薄弱,仅有两名看守木讷站着,不见交谈也不见走动。

  水寒:“感觉像是吃了药的。”

  月白:“一人一只?”

  水寒:“行。”

  月白两步登墙,轻身跃到房梁上,看好方位俯冲直扑,将左边的守卫制服摁倒,再以预先准备好的绳索捆住其手脚、咬了一口的苹果堵嘴,动作一气呵成。

  另一个守卫发现袭击者,拉起胸前的哨子正要吹响,被早已潜行至后方的水寒一掌拍在后颈处。

  水寒的做法看似不伤人性命,实际早在手心藏了术力化形的长针,直入破坏对方的中枢神经,以确保守卫再也醒不过来,且不留痕迹。

  月白浑然不知,低头去解守卫腰间的钥匙,水寒趁这当口,又在苹果堵嘴“呜呜”挣扎的卫兵颈上补了一下,四周瞬间安静。

  “嗯?”月白茫然回头。

  “看样子是吓晕过去了。”水寒说。

  月白用钥匙打开铁闸,探头往里看。

  水牢面积不大,由于设在地底,只有一扇扁扁的高窗勉强用作采光,内里十分昏暗。池水很久没换过了,发出阵阵腥臭,一条人影被铁链拴在方柱上,背对着他们。

  “巴尔。”月白小声呼喊,声音在低矮的空间中回荡。

  回应他的,是铁链碰撞的“咣当”声,那人似乎动了一下,但没有回答。

  水寒握住月白的肩:“等等,有可能是陷阱,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

  月白:“那你小心一些。”

  与水面平齐的木质通道只容一人通过,水寒绕了大半圈,终于在水牢深处见到了巴尔。

  巴尔抬头看着他,泡得浮肿的脸上未见惊讶。

  水寒:“你早就猜到我会来?”

  巴尔:“嗯。”

  水寒:“你现在感觉怎样。”

  巴尔:“糟糕透了。”

  “自主意识能恢复就好。”水寒跳入水中,托起铁链和锁观察了下,没有直接解救,而是谈条件说,“我救你出去,你替我对付伊让,怎么样?”

  巴尔:“……”

  这反应让水寒瞬间产生了某个猜想。为了验证,他故意强调说:“伊让可是杀你的父亲的凶手,而且使用的手法非常残忍。”

  “他被奸人所惑。”巴尔皱紧眉头阖上眼,声调变得十分古怪,像是难过的情绪已决堤满溢出来,但还是坚持洗脑般对自己强调说,“只要消灭龙族,他和格雷斯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的判断有误。”水寒直言不讳,“伊让跟枒桫顶多算是互相利用,他憎恨格雷斯,憎恨所有与你关系亲密的人。如果你继续纵容他,无视现状、回避问题根源,就是放任他继续伤害你的朋友、国家和人民。”

  巴尔:“依你看,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水寒:“他喜欢你。”

  巴尔愣了愣。

  水寒:“你不知道?”

  巴尔:“……知道。”

  难道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别人没看出来?

  水寒这么想着,又问:“那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你也喜欢他?”

  巴尔轻叹:“他是国王,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格雷斯,之所以产生那些不应该的情愫,我知道自己的责任很大。但我相信时间能淡化一切,只要加以引导,等他再成熟一些,能独立处理政务的时候,再给他找一位体己的妻子,到那时,感受过家庭温暖的他,就会知道少年时的想法多么可笑,然后一心一意,思考如何让国家强大,民众幸福。

  “你打算跟他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你问过他心底的想法没有?”

  “我跟他就是兄弟,血脉相连。”巴尔倔强地说,“再说爱分很多种,为什么非得是情欲之爱?”

  这答案让水寒感到有趣。

  原来巴尔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无私无欲,在面对割舍不下之人时,他偏颇、固执,与自己何其相似。不过自己只有一个月白,巴尔爱着的,可是伊让和格雷斯两个水火不融的阵营。

  这一点,倒是能加以利用。

  新的计划在水寒心中酝酿,他不打算惹怒巴尔,又需要时间琢磨,于是换了个话题。

  “对了,伊让捣鼓出了假的灭世书,或者复杂的问题放一边,咱们将这麻烦的怪物先解决掉?”

  “人造阿波菲斯,是分割前库姆的领土时,艾利曼莎堡拿来交换图陌地块的。它只是个试验品,因为真正的灭世书调用由自然元素,转化成的以太力取之不尽,而这个假货,需要特殊燃料支持,灌装的机器十分巨大,只要破坏掉,就无法再提供补给。”

  “你知道灌装机在哪,对吧。”

  巴尔点头,跟水寒详细说了地点。

  得到了十分有用的信息,水寒抱着手,手指随思考过程,习惯性地一下一下轻轻敲打,再次转移话题说:“你挺有魅力,难怪子祈那么喜欢你。不过说起他,其实我挺理解他的。”

  巴尔的脸色马上就不好了。

  伊让和子祈就像他的两块软肋,一个爱而不得,因而时时记挂,另一个被他辜负,所以总是不愿提起。

  巴尔以为水寒又要拿子祈的死来说服他,叫他对付伊让,结果听到的,却是他从未认真斟酌过的内容。

  水寒说:“在子祈很小的时候,安比满足不了他的物质需求,当然,精神需求就更别说了。等他碰到你,过上好日子,安比人又嫉妒他、嫌弃他、骂他,就算在他死后,恐怕也没有人会怀念他,记得他来过这个世界。有时候我在想,安比到底给了子祈什么,让他连命都不要,选择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巴尔:“你觉得是什么?”

  水寒:“认同感。”

  巴尔:“认同?”

  水寒:“你没发现吗?子祈在格雷斯,一直是个异类。你的父亲、凯城的民众、他的亲人以及马戏团的旧友,时时都提醒着他,他不属于这里。他对与生俱来的诅咒耿耿于怀,又不被任何人理解,越是看到格雷斯人幸福快乐,就越感到不忿,扭曲的心态将他推回那个与他有着共同命运的安比。他的行为,看上去是在救赎别人,实际上救赎的是千千万万个自己。”

  “子祈告诉你的?”

  “不,因为变成猫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调查真相和伺机复仇,不过与子祈不同的是,泽挞人死光了,那些仇恨就失去了不停叠加的砝码,另外月白愿意向我伸出手,助我逃离不堪入目的过去,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照你这么说,如果我接纳子祈,他就不会轻生?”

  “或许吧。人活在世上,总要找到能欣然走下去的路,找到不顾一切去追逐的理由,才不至于迷茫自耗。所以不是’这’就是’那’,不是你就是它,这道理放在德郡、萨默郡、格雷斯和伊让的身上,也一样适用。”

  巴尔蹙着眉:“德郡和萨默郡是内务事,安比是国际问题,不能同日而语。”

  水寒:“你骗得了我,骗不了自己。格雷斯这次动乱,与其说是伊让的责任,还不如说,是长年的积怨终于到了头。如今两边坐下来友好谈判的时机已然错过,民愤滔天,你要么放手两个郡,要么处死伊让,给出足够的诚意,维系国家统一。”

  这一针见血的评析,令巴尔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水寒知道他听进去了,是以用术力撬开铁锁,将巴尔从水池拽到旁边的木板上,又将提前预备好的衣服递给他。

  巴尔没有接,憋着一口气,似乎还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水寒劝道:“世无两全。我爱月白,不惜以全世界的命去换他。你呢?可以做到放下格雷斯,放下你父亲的死,放下兄弟、朋友、国民,只为一个伊让吗?”

  巴尔:“不能。”

  水寒:“既是如此,与其整日疲于奔命,何不全力去改变某个关键点,再以这个点,撬动全局?”

  巴尔:“恳请司祭大人赐教。”

  “让伊让以另一种方式从格雷斯消失,困局可解。”水寒说着,在巴尔手心里塞了个小东西。“归元戒,我好不容易才从月白手上要来的。他的经历,我相信鸯鸯有跟你提过,这方法安全有效。”

  巴尔踌躇片刻:“你认为,失去一切记忆的人,还是本人吗?”

  水寒:“这问题月白也问过,只能说,到目前为止,没有答案。”

  巴尔:“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认主的神器取不出来,是在骗我。”

  水寒:“你敢说你对我毫无防备?彼此彼此而已。”

  里头的两人在你言我语唇枪舌剑,外面月白等得跳脚:“有什么话,到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聊吧,晚了我怕连累牧哥他们。”

  水寒立马以身躯遮挡月白的视线,掏出卡特林的笔记本,举在他和巴尔之间。

  本子被翻开的那一页,正是对归元戒的详细研究。

  其上写道:归元戒,文献记载,能助人脱离生灭无常,回归本元之姿,因此它被定义为生存类秘宝。不过最近购入的史书推翻了这一观点,证实了归元戒的用法除了重生,还可以永死。

  紧接着下面是一长串咒文。

  确保巴尔看完那一段文字,水寒迅速收起笔记,小声说:“若到万不得已,此法亦可一试。”

  月白急性子,等不到回应就干脆跑进来。

  水寒立马换上温和的表情:“好了,我们先出去,让巴尔将军换衣服。”

  月白没听出字里行间的意思,警惕地说:“直接换吧,万一有人偷袭,我们在这里也能应付。”

  水寒:“咱们不介意,人家还介意呢。”

  月白抖抖耳朵,歪着身子、隔着水寒,冒出个脑袋,不解地问:“都是公的,你介意什么?”

  巴尔会意,抿着嘴要笑不笑。

  水寒投降了,拱着月白转身离开,说话的声音若有似无飘过来……

  “好吧,不是他介意,是我介意,走走走。”

  “你介意什么?我看他又不是他看我。”

  “万一他身材比我好,把我比下去怎么办。”

  “那不可能。”

  “你又知道?”

  “因为你在我心里是最帅的。”

  两只猫交头接耳打情骂俏,看得巴尔心生羡慕。他捏紧掌心中的归元戒,不敢幻想自己和伊让也有那样一天,只对水寒刚才展示的那段话耿耿于怀。

  换上侍从衣服,步出水牢,巴尔匆匆与两只猫告别。

  月白看着巴尔离去的背影,心里始终不安:“他一个人能打得过伊让?干脆咱们一起去帮忙吧,反正看到归元戒,也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

  “不,我们还有别的任务。”水寒说,“放心吧,伊让舍不得杀掉巴尔的,光凭这一点,他就已经输了。”

  月白:“为什么?”

  水寒:“你看,伊让明知我俩是隐患,还是为了巴尔放我们一马。其实伊让真正要的不是王位和荣耀,他只想独占巴尔,所以巴尔死掉的话,伊让就完了。这事巴尔自己其实也清楚,才敢单刀赴会。”

  月白不禁想起了哈恩,苦着脸,因而没注意到水寒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莫名的自信,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