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头发全白，目测七八十岁，步履蹒跚，迟钝地抬起头，暗黄的眼睛缓缓地看向面前的人，苍白沙哑的声音：“谁啊？”
池礼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妪，手抚过腰侧的枪。
老太的声音大了一些，颤抖地又走了几步，将碗放在桌上，“你们谁啊？”
桌子离他们半尺远，池礼瞥见碗里是淡黄的粥。
这间屋子里只有陈旧的气味，没有灰尘味，也没有血腥味。
池礼收回放在腰侧的手，听见司谨严道：“您好，我们是来这边探险的，和团队走丢了，请问能在您这儿借住一晚吗？”
老太缓缓朝他们走来，似乎是为了看清楚他们的模样，等走近了，老太太在观察他们，池礼也在观察她，他注意到那暗沉眼睛，在看向司谨严时，浑浊的瞳孔颤了颤，稍纵即逝。
“住一晚？好啊，”老太太抓住司谨严的手，拍了拍，“好久没有年轻人来了，我给你们收拾一下，你们住几晚都可以。”
老太太说着，絮絮叨叨地转过身，蹒跚着往里走去。
池礼和司谨严对视了一眼，眼里的想法不言自明，这个老妪不对劲。
池礼跟上去：“奶奶，这村子怎么这么安静？我们来的时候都还有点害怕。”
老太走近了一间隔间，隔间里有一张空床，床上铺着被褥、被子，旁边还有一个衣柜：“村里人，年轻人出去打工去了，当兵去了，老人死的死了……”
老太拖着语调，话间还长叹了一口气，打开衣柜又拿出一床被子，“这是我儿子的床，我每天都收拾，干净的。”
池礼和司谨严对视一眼，应道：“谢谢奶奶，给您添麻烦了。”
正想问，老太就道：“我儿子不喜欢睡这床，总说不舒服，你们将就一下吧，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睡得习惯，没有多的床了。”
司谨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池礼往床上看了一眼：“您儿子也务工去了吗？”
老太：“他去当兵了，在部队里表现得好，部队里的人给他发奖了，部队待遇好……”
老太突然低下头，嘀嘀咕咕起来：“就是回来后，他的口味更挑剔了……部队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们吃饭了吗？要不要和吃一点粥，没有什么好吃的，人都没了，村里没有什么吃的了……”
前几句池礼没怎么听清楚，依稀几个“吃人”的字眼，令他眉头一紧。
池礼笑着说吃过了，老太就独自出去了，只是出去的时候，老太扶着墙的手指神经质般的抠紧了墙面，池礼看见落在地上的白色的灰尘。
池礼走到司谨严身边。
司谨严看着老太諵枫离开的方向，低声道：“言语清晰，不怕生人，思路也清晰，只有在提到他儿子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只有她一个人，”池礼接着像想到什么，喃喃道：“部队……”
司谨严：“先在这住一晚。”
池礼的想法与司谨严不谋而合。
和耿吉通讯后，他们还和老太打了招呼，彼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老太听说他们要睡了，端了两碗水过来：“喝水，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了。”
他们接过，不约而同地捧着，没有喝。
老太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好在他们出门前用过些晚餐，不至于晚上轮流守岗时感到饥饿。池礼先睡，两人躺在床上，虽是躺下的姿势，都闭着眼睛，司谨严却警觉着周围的动静。
以为这段时间和司谨严消磨在一起，夜间的警觉性会变迟钝，池礼没敢睡实，然不知不觉中他还是彻底失去了意识。
直到一阵轻微的响动，如以往执行任务时的状态，池礼立即睁开了眼，摸向了身侧的枪。
一秒后，他意识到是司谨严起床的动静。
司谨严似乎也没想到他会醒来，黑暗中，月光自窗外落入，司谨严食指比在脸前：噤声。
池礼的听觉不如司谨严，司谨严却听到了，从地面下传来的，咀嚼的、吞咽的声音。
司谨严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池礼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匍匐在地上。
他确实是听到了某种极微弱的声音，像老鼠啃食东西，然而还不等池礼细细分辨，声音戛然而止。
司谨严眼神一凛。
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房门的门板上有一个洞眼，漆黑的，彼时，一只暗黄的眼睛倏地出现在洞眼后，黑色灰蒙的眼珠打量着躺在床上的两人。
两人屏气凝神，直到那道脚步声走远。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沙哑的嘶喊。
是老太的声音。
两人皆是猛地惊起，司谨严脚步一顿，对池礼道：“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池礼眉头微蹙，想到那古怪的老妪，这个房间也不对劲，还是答应了。
屋外，院子的角落里，一个漆黑的物体盘踞在角落，老太手里拿着扫帚，已经惊慌地跌坐在地。
司谨严看着角落里的东西。
“它”起身时，还能分辨出属于人类的上身、手臂，只是身下那团物体，漆黑的如长满了秘密脓包的皮肤，覆盖在人类却也不似人类的、长合在一起的两条腿上。
老妪嘶哑的声音从喉中断续发出：“啊——鬼、鬼……”
司谨严走到老妪身前，背对着老妪时，老妪混沌的眼里闪过一丝暗沉的精光，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而房间内，池礼垂眸，眼神冷静淡然，玩弄着手中的匕首，终于等来了门口的动静。
那道视线，下午注视着他的令他不适的视线，再次出现在他身上。
待他抬起头时，那个黑影一闪而过，只留下一个尾巴，仿佛在吸引着人过去。
池礼如他所愿的追了上去。
绕过一间客厅、厨房，最后停在后院里，一间杂物间旁，有一口地窖，地窖的门打开着，通往昏暗的地底，其中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灰尘以及些微杂物的陈旧味扑面而来。
池礼看着昏暗的地下，收起了匕首，掏出了枪，看了几秒，毫不犹豫地往地窖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