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我的直男老公>第10章 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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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期末考试开始了。这次期末考试,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周跃麟的热心帮助,孙志宇拿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成绩。

  两人的期末考是在同一天完成的,考完试,便是大二的寒假了。原本孙志宇打算在校外租的屋子里度过寒假,周跃麟为了不让孙志宇感觉太寂寞,也住进了孙志宇的出租屋里,打算陪他到除夕前两天。

  孙志宇是真的打算不再和孙家扯上什么关系了,在孙家,除了奶奶,也没什么人让他担心了,可自己的存在只会让本就体弱的奶奶更加操心,与其这样不如离开。只要能在心里知道,那个关心他的奶奶能在家中得到子女悉心奉养,安度晚年,那么是否见面,便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各自安好,又何必在乎老人家是否有自己这个总让她操心的孙子承欢膝下呢?

  孙志宇是这么想的,可杨家豪的一通电话却打破了孙志宇自欺欺人的幻想。杨家豪语气沉重地告诉孙志宇,老人已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

  反复确认了杨家豪的话确是事实,孙志宇内心的防线彻底崩碎,他眼神呆滞地盯着地面,沉默不语好久。直到那边挂掉电话,孙志宇才反应过来,他必须要回家一趟。

  担心孙志宇的情绪会崩溃,周跃麟回绝了帮老师整理期末试卷的要求,主动要求陪着他一起回家。

  回家的途中,孙志宇一直沉默不语,只是两只眼睛已经被眼泪憋得通红,直到车开到了终点,他不顾司机的劝阻,打开了车门往外冲,全身无力地从还未停稳的车子上踉跄地倒了下来。

  他捂着胸口,差点吐了出来。对于他这样危险的行为,司机气愤不已,他将头伸出车窗,朝着倒在地面上的孙志宇大声怒骂,“你不想活我还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呢!知不知道你在找死啊?”

  周跃麟连忙走到司机面前,拿出手机给司机支付了两倍的车载费,又软着脸向他说情,这才让司机消了火气,开车离开。

  搞定了司机,周跃麟走到孙志宇身边,他扶起孙志宇,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边轻拍他的脊背,一边握住他的胳膊,牵着他不停轻微颤抖的身体慢慢往前走。

  “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打一声招呼就走,是我……”孙志宇哭着细数自己的罪责,周跃麟则一边耐心倾听,一边细心安慰,“别难过,志宇,你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至少你还能回家送一送奶奶,别难过,志宇,你一定要坚强,老人一定不希望看见你这么难受,再难过也不能在她面前哭,不然,她连走都会不安心的。别哭了,好不好?”

  周跃麟并没有回避老人即将离世的事实,他只是希望能提前给孙志宇做好心理准备,以免他在亲眼见到老人离开人世时一时间接受不了。

  直到看见孙志宇不再哭了,周跃麟才终于放下心。

  孙志宇在周跃麟的搀扶下走到院子门口。看着里面的那栋别墅,畏惧从脚底升起,侵犯了他的四肢。他的脖子不停地抽动,上面的筋脉涨着血显露了出来,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只有两只颤抖的腿像机器一般,在周跃麟的帮助下向前麻木地挪动着。

  周跃麟扶着孙志宇,说:“走吧,我陪你进去。”

  越来越靠近那个让他从心底里抗拒的别墅,孙志宇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但他还是在周跃麟的搀扶下,艰难地踏进庭院。

  给孙志宇开门的是他不认识的保姆,大概是父亲或者母亲觉得上一个保姆不听话所以辞退了吧,孙志宇这样想着,于是他不由得觉得自责起来。

  保姆领着二人通过门前的翠林水榭,周跃麟的注意力全部落在孙志宇身上,而孙志宇则如同多年不见一般,观察着他这十几年生活的庭院,观察着院子里的苍天柏树,观察着从假山上不断流下的细水缓缓注入池塘,观察着被豢养的鸽子,观察着这个家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细节。

  送二人到别墅旁,保姆便顺着石路返回了院门口。

  孙志宇轻轻推开并未上锁的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看见家中那熟悉的陈设,不由得酸了鼻子,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孙志宇再次泪崩。周跃麟的手心微微用力,孙志宇从回忆中醒过来,他朝周跃麟笑了笑,擦掉眼泪,转头看向奶奶的房间。

  这时,十米远处的奶奶的房间里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妈!”

  这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彻底击垮了孙志宇强撑着的信念,他僵着头,哽着嗓子慢慢转头看向奶奶的房间——窗帘被冷风吹着来回摆动,苍白的细珠水晶门帘随着窗外的风轻轻漂浮悬荡,门帘后,老人的儿子与儿媳跪在床前,男人弯下腰在老人床边不停磕头,女人则安静地抹着眼泪。

  残酷冰冷的现实让孙志宇意识到,在这个家里唯一关心自己的人——他的奶奶,走了。

  他匆匆赶回来,还没来得及送奶奶最后一程,她便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自己。

  孙志宇死死盯着房间内的画面,颤抖着站起来,可很快还是全身失去平衡地向下倒去。

  他捂住胸口,仰头朝天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啊——”

  看见孙志宇的模样,周跃麟心疼不已,他扶起孙志宇,孙志宇站稳后立刻快步冲进老人的房间,而周跃麟则跟在他身后。

  “啪!”刚踏进老人的房间,孙志宇还没回过神,就被章玫打了一巴掌。

  孙志宇不但没有崩溃,反而定了神,他捂住脸,轻轻啜泣。

  周跃麟惊讶而愤怒地瞪着章玫,抱住孙志宇,忿忿不平地问:“阿姨,你为什么要打志宇?”

  没有理会周跃麟,也没有顾及在老人床边哭得撕心裂肺的男人,章玫伸手抓住孙志宇的肩膀,泪眼婆娑地嘶喊:“你高兴了是吗?是吗!你一个人离家出走,你想过为你操心的奶奶吗?没有你,妈怎么会伤心过度,离开人世?你妹妹,你姐姐,还有你奶奶……你到底要害死多少人才高兴啊?!你就和你那两个舅舅一样,你们都是害人精!你们都该去死!”

  听着章玫莫须有的指责,孙志宇的脑袋一片空白,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周跃麟的怀里颤抖着身体,感觉着这个世界正分崩离析,脑海中奶奶慈爱温柔的面容迅速闪现,而眼前的画面却被眼泪浸染得眩了光。

  “你说啊!说啊!”章玫用力摇晃着孙志宇的身体。

  周跃麟推开章玫,将孙志宇的头往自己肩膀上揽,看着章玫,恶狠狠地斥责:“你要志宇说什么?你不是已经自说自话把所有错都推到他身上了吗?你作为他的母亲,却对志宇这样恶毒!既然这么不喜欢孩子,那当初又为什么要生孩子?”

  孙爱国从母亲的床前站起,踏着孙志宇熟悉而畏惧的沉重步伐冲着他走去,他推开抱着孙志宇,给他冰冷颤抖的身体加温的周跃麟,拽住孙志宇的胳膊,将他拖出老人的房间。

  “你给我滚出去!你不是要离家出走吗?你不是恨我们吗?你现在就给我滚,看见你奶奶因为你走了,你满意了吗?你这个不孝的畜生!”说着,他红着眼重重地打了孙志宇一巴掌,随后转身回到母亲的房间。

  孙爱国暴力狠毒的言语和举动让周跃麟无比震惊,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疑惑:这人真的是他爸爸吗?

  这一巴掌将孙志宇打得头晕眼花,加之奶奶的离世心思混乱,他全身无力地往地上倒去。

  孙爱国跑回母亲的房间,跪在母亲的床前痛哭不已,不一会便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章玫见状连忙趴下来抱住他,一边哭,一边朝着门外大喊:“来人啊!来人啊!老天啊,怎么会这样?”

  看着眼前混乱的画面,回忆着奶奶的音容笑貌,孙志宇将头埋进周跃麟脖颈处,轻轻抽着鼻子,不一会就失声哭了出来。

  周跃麟抱住脆弱心碎的孙志宇,心疼地轻抚他的头发,门外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随后,两台担架从外面抬了进来,医护人员将老人和孙爱国抬上担架。

  医护人员抬着奶奶的遗体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孙志宇急匆匆地推开周跃麟的胸膛,他想站起来再看奶奶一眼,他哭着去掀老人身上披着的白色布匹,却被医护人员拦了下来,他哭着哀求道,只要一眼,就看一眼,他不会给他们添麻烦,也不会把眼泪洒在老人身上,只要看一眼就够。

  孙志宇看向抬着担架的白衣大褂,红着眼睛,几乎快要跪到地上,“求求你们,求你……我还没来得及看奶奶一眼,我求求你们,奶奶这一走,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再也看不见她了……”

  白衣大褂叹了口气,正准备掀开白布,却被章玫哭着跑过来拦住了。

  她哭着让医生不用理会孙志宇的请求,尽快将老人送入灵柩。

  尽管章玫极力劝阻,可医护人员还是轻轻掀开了盖在老人苍白的面庞之上的布匹,让孙志宇见了奶奶最后一面。

  看见老人苍白的脸的那一刻,孙志宇的身躯猛地一震,他刚打算凑近老人的眼睛,再仔细看一眼,却被医护人员拦了下来。

  孙志宇慢慢抬起头,看着医护人员用白布再次盖上了奶奶的脸,他感觉天旋地转,骤然倒在了周跃麟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