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情感>救赎对象后他怎么更疯了>第65章 沈雪迟和春归(三)

  「我的记忆轰然坍塌, 将我的爱人埋葬废墟之下。」

  春归昏迷了整整三天,在这三天里,他短暂地醒来过, 可他的视线雾蒙蒙的, 只能隐约看见一群戴着口罩的白大褂医生进进出出, 围着他一通分析,最后他们一致决定,再给他打上一针。

  青年本就不粗的手臂上全是暗红色针眼, 它们点缀在自己青绿色的血管上方, 像春天从远处吹来的一阵风,一经过, 小花就朵朵炸开了。

  春归觉得他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没有人愿意为自己去证明那个人的存在。

  因为从始至终,男人只存在于他的构想和记忆里, 所以当春归丢失记忆的那一刻开始,男人的一切就被彻底抹灭, 且无迹可寻。

  他们说这是臆想症,是大脑受到刺激激发出来的保护系统,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他从小父母双亡,唯一的亲人也过世了。

  青年没有辩解, 他能做对很多高考试卷,取得很高的分数,可医生却收回了那些卷子, 问他一些很简单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你认为爱情的定义是什么?”

  “你对人有过爱情吗?”

  这些题目很简单, 春归却考了个零分出来。

  他是个连爱都需要手把手教的笨蛋, 可他隐约记得曾经有人对自己说过, 他不是笨, 他只是太需要爱了。

  想必爱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吧,不然他们怎么不停追问自己,难道医生就知道爱的标准答案吗?

  问话期间,春归又被窗外的麻雀吸引了注意。

  他还不知道医院附近种了紫藤,如瀑布似的视野里全是淡紫色,原来花香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麻雀隔着窗子,歪着脑袋打量他,它扑腾了几下翅膀,嘴里还衔着一片紫色花瓣,预料到它要做什么的春归着急地伸出手,但他的下半身还没离开椅子,就眼睁睁地看着麻雀飞走了。

  医生沉默地评估他这一行为,然后转头去看窗外,那是医院后山的一片荒地,除了臭气熏天、苍蝇蛆虫堆满的死河,其余什么都没有。

  医生出声打断道:“春归,你认为自己康复了吗?”

  春归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每天重复着吃药,大脑无意识地放空,他到底忘记了什么?他像一具行尸走肉,甚至能闻见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腐烂味。

  他如实对医生道:“你们能为我检查一下吗?我的身体里面空荡荡的,好像有人在不停偷走我的器官,这样很没有礼貌,有人教过我要讲礼貌的,为什么他拿走我的器官却不对我说谢谢呢?”

  医生却摇头说:“你最近很乖,我们认为你在好转。”

  春归听完这话,简直分不清这是好是坏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感官都出现了问题。

  所以好就是坏,坏就是好吗?

  他坐在轮椅上,被陈梦推出去晒太阳。

  这是他来到这的第二年,晒的第二次太阳。

  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他抓不住,这让他感到苦恼。陈梦说你坐在这里晒会太阳,人嘛,都是靠晒太阳活过来的。

  春归觉得她说得对,或许那个医生的话同样是对的,坏的就是好的,不然他怎么能够晒到太阳?

  太阳很温暖,虽然春归的内脏还是没有被还回来,可阳光充满了他整个身子。他闻见了熟悉的男士香水,好像陷入了某个人的怀抱。

  他惊喜地睁开眼,却只看见一位病患双手扶膝,正歪着脑袋傻呵呵地对他笑,涎水都要淌下来了。

  春归把搭在自己身上的薄毯丢在他脸上,冷声道:“擦擦,离我远点。”

  病患以为这是春归送给自己的礼物,开心的像小孩一样,没过一会,他重新跑到春归的面前,娇羞着往他的腿上放下一朵野花,跑开了。延扇霆

  “抱歉,飞机误点了,不过我没有忘记和你的约定,看看这是什么?”男人笑意温和地从身后拿出一大捧玫瑰花,想看见青年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春归却嘲笑他是个笨蛋,买这么多朵玫瑰花,放在身后根本藏不住!

  男人把玫瑰花放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将这个嘲笑人的小坏蛋扛在肩上,压在沙发上挠他痒痒,青年笑得没处躲,连忙服软道:“停、停,我错了,我错了!”

  男人停下动作,但依然不肯答话,都说小孩才喜欢撒娇,用故意沉默等待大人的妥协,可男人偏偏不然,除了最开始的不适应,现在他用这招数简直浑然天成。

  果然,青年咯咯笑着仰头去亲他的下巴,又去咬嘴巴,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缠绵在一块。

  春归静静地盯着搁置在他腿上的野花,然后用手轻轻拂开了,他扭过头对一旁的陌生男人道:“我没认错的话,你就是主人公之一,你和我是爱人关系吗?”

  男人安静地站着,他的腹部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从这里面看过去,竟然可以看见跟这里截然不同的风景,就和方才在窗外看见的一样,风中摇曳的紫藤萝瀑布。

  莫非这个人和自己一样,也被偷走了器官?可他傻站在那里,半天不动作,也不说话,像个大傻瓜。

  春归端详着对方,他发现男人腹部的伤口正在很缓慢地愈合,一根根血管像有生命力似地编织在一起,他又抬起头,男人的唇瓣上不知沾着谁的血,涂的跟胭脂一样,怪……怪好看的。

  想到这,青年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不肯再看,却也不愿挪走。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用吃醋的余光不动声色地偷瞄男人的无名指,那里戴着一枚铂金戒指。他捏了捏自己空落落的手指头,小声嘁了一下。

  这个精神病院实际占地面积很小,更多的土地都没有开垦出来,四栋大楼分为四个区,挤凑在一块,只留有中间一块用来放风休息的区域。

  陈梦从食堂“勒索”完大姨,嘴里嚼着糕点,手里还抓着两块小蛋糕满载而归,她本以为青年会到处溜达一下,毕竟轮椅只是他卧床太久肌无力,又不是真残了。结果两小时前他待在那,现在他还待在那。

  陈梦走近他,也不知道他在握什么空气,手一直抬着,她索性把小蛋糕塞进他手里,“时间到了,你该回房了。”

  青年顿了顿,余光里男人已经不见了。

  他垂下眸,面无表情地把蛋糕一股脑地全部塞进嘴里,奶油被挤压开涂满了他半张脸,陈梦咀嚼的动作微停,她一言难尽地看着青年的吃相,适时地递了张纸,省得自己一会像幼儿园老师一样给小朋友擦嘴巴。

  春归问:“那边,我可以去吗?”

  陈梦顺着他的目光一并望去,快速回答道:“不能,那边是禁区。”

  精神病院有项规定是每个医护人员必须知晓的,在这里只存在两把钥匙。

  其中一把是掌管医院的门,如果丢了它,那么医院所有的锁都需要换新一遍。

  而另一把,只能打开前往禁区的门。

  陈梦刚来这里时也曾远远地眺望过那片草原,风吹过时,有人小腿那么长的草就像长在地面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地翻涌。

  它为什么叫做禁区?

  它的尽头是什么?

  为什么他们如此惧怕这个东西的存在却又不得不保管好这把钥匙?

  没有人会回答陈梦关于禁区的问题,而她也从不在意与自己本身之外的事情。

  见春归还是盯着那里不肯挪开目光,陈梦也没有阻止,她吃完蛋糕扶住青年的轮椅,把他调了个弯,推向一区大楼。

  “陈梦,怎么样才能向一个人证明这是爱?”草原渐渐淡出春归的视野,他回过头,不再看了,可他依然能听见草木植物回应风的簌簌声,他好像走过这样一条很长很长的路,还是用跑的,因为那个人在对面等他。

  “思春期到了?”陈梦按亮了电梯按钮,看着七楼的图标一直向下。雁擅庭

  她向来没什么耐心回答这些情啊爱的,但想起自己的笔记本,她不由得感到一阵郁闷,这种感觉就像农大学生千辛万苦准备的期末考试被人毫不留情地吃掉,不过失忆事小,研究对象没死就行,她想了想道:“你尝过眼泪的味道吗?”

  春归怔愣片刻,转过上半身的时候,电梯恰好开门,陈梦推着轮椅进去,按下六楼。

  “眼泪?我没有尝过,知道它的味道就能证明这是爱了吗?”

  春归的一举一动都像一只漂亮的瓷娃娃,可瓷娃娃不知道自己的内部是空的,它不会哭和笑,但它也无需学会爱,因为光凭它的外表,就会有很多人前仆后继地爱它。

  电梯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大厅外的夕阳。

  陈梦又道:“还要体会到心碎。”

  春归说:“尝了眼泪,再体会心碎,就可以证明这是爱了吗?为什么它们光听着就让人这么难过。”

  陈梦笑道:“因为爱你的那个人就很难过啊。”

  “被自己的爱人遗忘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自己滞留在原地,爱人却重获新生同样令人心碎。”

  春归不解道:“那他为什么要放我离开?”

  “啧,我哪知道……”陈梦小声嘀咕,她推着青年离开电梯,五点半到了,他得吃三粒药,剩下的五颗睡前吃,她耐不住春归求知若渴的眼神,踢开半掩的房门,敷衍道:“成年人的世界有很多弯弯绕绕,他给你离开的机会,是对于你而言最佳的选择,不代表他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难过。”

  “可是我也会因为离开他而难过。”春归说。

  陈梦从柜子里拿出三瓶药,倒出三粒黄豆大的药丸,她看着春归全部吞服,接过空水杯道:“那你就把他找回来呗!找回来、揍一顿,然后警告他,无论未来好与坏,都不要再自作主张地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

  春归:为什么他的无名指戴着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