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沉寂中沦陷,靳越始终没说话,漆黑的眸子在房间安静地飘渺着眸光。

  齐垣苦笑一声:“你不爱我的话,那我就去试着喜欢别人。”

  良久,靳越才出声:“嗯,换个人喜欢。”

  “你说你回来会和我结婚,你食言了。”

  “嗯。”

  他们莫名一夜没再说话,就像齐垣没明白靳越的突然离开一样。

  齐垣醒来已经退烧了,除了床头的水杯和药片,什么都没变。

  他冲了个热水澡不放心地又吞下两片药。

  到剧组时,祁言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早餐招呼他过去:“齐哥哥,你昨晚睡着了,我直接把你送回去了。”

  “辛苦了。”

  也不知道他这么而大个人祁言怎么送回去的。

  “哦对了,盛哥今天出去了,让我照顾你。”祁言说。

  除了拍戏,齐垣没什么需要照顾的。

  但是祁言这个他看的很顺眼的男孩子,也没必要拒绝人家的一片好心。

  “那今天辛苦你了,没事时候请你吃饭。”

  祁言目光在他脸上飘忽,最后说:“齐哥哥,我能吃你亲手做的吗?”

  齐垣有点意外:“当然,可以。”

  就是不知道他的手艺现在怎么样。

  靳越今早没戏也到了,在两人一旁静静听着,他本来试想看看齐垣身体好了没,现在看起来非常不错。

  只是他的心脏隐隐作痛,但一声没吭。

  他想啊,反正他们也没法在一起,有个对齐垣不错的人出现顶替他也是件好事。

  靳越侧过眸子,冬日暖阳熠熠生辉,洋洋洒洒落在那个人身上。齐垣神情慵懒和另一个少年闲聊着什么,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生来每一个人都是个体,只是某个瞬间会有人成为我们眼中的风景线,那一刻,那一刻也就属于我们。

  靳越曾经想:

  如果他的爱意有极限,一定定义的是齐垣的名字。

  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还在高中学生时代靳越在笔记本上落下的一句话。

  那时候他比任何人都相信爱情是伟大的。

  祁言在导演旁边看完整场,聚精会神。等齐垣结束,轻车熟路领着他去更衣室。齐垣做什么祁言都安静跟在后面,默契地一句话都不说,但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

  齐垣觉得要这么一个人陪着也挺好。

  盛意出去了整整一个星期,祁言都安静陪在他身边。

  齐垣觉得这是一个很省心的孩子,会做饭,二十出头的年纪,人情世故信手拈来,做事也滴水不漏,但是心思很缜密,让齐垣有点看不透。问他开不开心的时候,祁言总是表情一顿,再抬起头笑着点头说:“很开心”。让齐垣有些惆怅,情绪隐藏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盛意回来是在六天后的半夜,汽车的鸣笛声冲撞在鬼魅的黑夜,齐垣是在鸣笛声中惊醒的。

  他起身打开门想看看外面什么情况,只见盛意额头全是汗不由分说抓着他的手腕哆哆嗦嗦说:“罗姐……罗姐……”

  “死了……”

  天气比今年任何一天来得都要寒冷,凌晨三点,黑色路虎疾驰在高低起伏的山路,伴随着风不舒畅地嘶吼,呜呜咽咽让人不寒而粟。

  “罗姐前天就去了,她让我别告诉你。”盛意快速转动方向盘,“她现在已经下葬了,我带你去看她墓地看看。”

  齐垣被抽尽所有鲜活的血液,五雷轰顶,明明只是一个月没见,怎么人就没了。

  “罗姐怎么走的?”

  盛意半天才回答他:“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罗姐走前让我告诉你查查靳越。”

  “查靳越!查靳越!什么都没法说清楚了吗?一定要去查?”齐垣怒吼,“罗姐是靳越的姐姐,靳越又不会害死她,我为什么要查?!”

  盛意被吓一跳,无奈说:“事情太复杂了,罗姐没交代明白,我和温诀见到她时候,人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她让我帮你查,鉴于你和靳越的关系查不查还是问你一下。”

  “事情如果很复杂的话怎么会查得清楚……”

  他和靳越在一起十年,都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他们就是简单普通的恋人,又不是什么秘密人物。

  “这是罗姐的意思。”盛意说。

  罗珊还说了很多,盛意觉得没必要再赘述了。

  盛意的目光通过后视镜落在他身上,晦暗不明。

  车子落脚是在墓地,阴恻恻的冷风在车门打开那一刻就急不可遏冲过来,齐垣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盛意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后备箱里放着祭扫的花,此刻有点蔫巴了。

  夜晚的墓地除了他们没有任何人,齐垣觉得背后都是凉飕飕的,哪怕他站在罗珊的墓前,他也没法把昔日生龙活虎的女人和方块快上灰白色照片上的人联系起来。

  齐垣站在原地良久把花放上去,却不知怎么而开口,谁也不知道怎么去祭奠一个自己认为没死去的人。

  “罗姐,我没瞒着他。”盛意倒先说了。

  罗珊没打算让齐垣知道自己死了,死人能隐藏全世界不知道的事情,可瞒不了自己的死讯。

  “这也不让我知道吗?”齐垣苦笑道,“你们到底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事情说出来都那么难吗?”

  齐垣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哭了,吸了吸鼻子:“行,你在里面了,我也没法问你你,我去问活着的人,我去查。”

  穿过萧索的黑夜回到车上,被两点强制开机的齐垣毫无睡意,他看着窗外发呆。

  齐垣想,罗珊死了,却没有一块体面的容身之地。

  “罗姐后事怎么安排?”齐垣问。

  盛意说:“按罗姐的意思,我们几个人知道就行,不需要办白事,她说自己走的不风光也不干净。”

  “确实不风光。”齐垣鼻尖发酸,“什么都没说请楚就撒手人寰了。”

  齐垣又说:“盛意,罗姐是让你帮我查的对吧。”

  “嗯。”

  “行,既然罗姐和靳越名义上是姐弟,你帮我查查他们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他一顿,“再查一下罗姐在监狱里到底为什么会突然……”

  “第二条罗姐说不让你知道。”盛意说。

  齐垣目光在空中失焦,他深吸一口气无奈笑了:“行,不让我知道就不问了。”

  “罗姐死了。”

  这是齐垣半夜敲完门见到靳越的第一句话。

  门灯摇晃忽明忽暗,连绵的山外蛰伏许多叫不上来名的虫鸣,齐垣站在门框里,身上还是急着出门没换的睡衣,外面耷拉着一件黑色外套。

  神情淡然,却又让人感觉悲伤到了极致。

  靳越愣在原地,像是没听清一样:“你说……罗珊怎么了?”

  齐垣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一字一顿说:“死了。”就像一声下达病危通知书那样,强迫自己接生死是人间常事。

  但他始终不是白大褂的医者,罗珊和他的关系更没法遑论医者和病人家属。

  突然得到一个人的死讯,近乎每个人都会嗤之以鼻一笑而过。

  而在靳越脸上齐垣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从不可置信到恐惧,是那种落在他身上的恐惧。

  “齐垣,我现在送你出国。”

  齐垣觉得自己幻听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靳越几乎是拽着他回的房间,一边去衣柜里翻各种东西:“齐垣,你现在带着身份证护照,我送你出国!”

  “靳越,你疯了?”

  “现在这部剧我会找人给你替演,违约的事情我也会帮你解决,总之,你现在什么也别问我送你出国。”靳越动作越来越急。

  齐垣的护照身份证全部被打包在桌子上,行李箱里是长穿的几套衣服,靳越几乎是一气呵成:“衣服用品什么的,等你到了我会给你安排,包括你住的地方,我现在给你订票,你必须马上走。”

  “靳越!这样有意思吗?”齐垣夺过行李箱将一堆东西倒出来,“你是不是有病?”

  靳越愣在原地,似乎是很累地呼出一口气:“齐垣,相信我好吗?先出国,以后我再跟你解释。”

  “以后再跟我解释?我为什么因为你一句话就出国,你现在让我怎么相信你的?解释?我们已经分手

  了我还需要吗?”齐垣本能怒吼。

  分手两个字砸得靳越如梦初醒

  他失力靠在柜子上,双目像是空洞一般,齐垣至今没见过靳越这个样子,那么无力颓废。

  齐垣强拉起靳越将人往外送:“回去吧,我只是转告你罗姐的事情,其他的我就不伺候了,太晚了,呆在这里不合适。”

  “齐垣。”

  后腰的一阵猛力,齐垣拉着门把的手“砰”一声带上门,整个人被压在门上,他抬起头对上靳越的眼睛。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这么看着彼此,空气十分安静,呼吸声轻易被捕捉,均匀温热。

  而靳越的眼睛仍然那么好看,只是现在眸光深沉,藏着他看不清的东西,没有之前那样通透、一眼见底、无需深挖的心思。

  记忆里的靳越,不需要他去猜测、询问,就会把什么都挂在脸上、什么都告诉他。

  “齐垣,信我一次好吗?”靳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