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门,一股浓重的、夹杂着烟酒与些许血液的味道便直冲江云锡涌来。

  江云锡顿感不妙,不过,在他还未看到墨砚尘时,他仍心存一丝侥幸:墨砚尘不会有事。

  然而,从怀揣希望到心如死灰,只须臾之间;当江云锡看清靠坐在床边的人时,心里的温度骤然降到零度以下。

  本该一尘不染的地方到处可见酒瓶烟盒,墨砚尘低垂着头,左手置于腰腹处,腰间的衣服已沾满血迹,而受伤的手腕处,鲜血还时不时从那道狭长狰狞的伤口流出。

  及此,江云锡愣在原地,惶恐代替呆板,占据他的整颗心。

  旋即双腿莫名发软,眼见就要倒下,江云锡及时从中回过神来,他靠在墙边,掏出手机后立马拨打急救电话。

  “墨砚尘,你醒醒,你别吓我。”江云锡几步冲到墨砚尘身边,见墨砚尘的手腕还在滴血,他连忙去找医药箱,为墨砚尘进行简单的消毒包扎。

  “说你有病你还不信,你个傻缺……”江云锡骂骂咧咧,句句夹带不满的言语全然诉说焦急担忧:“什么事值得你这样糟蹋自己……脑子不好使趁早去治,伤害自己算什么?”

  鉴于墨砚尘左手受伤,包扎完,江云锡起身到墨砚尘右侧,半蹲在墨砚尘身旁。

  本想将墨砚尘的右手置于自己肩膀扶人到门口,不料,墨砚尘死握着张照片不撒手。

  每当他想把照片夺下来时,墨砚尘总会稍微用力,把照片拿回且重新放于自己心前。

  “安……”墨砚尘口齿不清地嘀咕:“安。”

  这下,就算江云锡不看他也知晓,照片上那个只露出一个背影的人是谁。

  也是……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他这个傻不愣登的人如此。

  甚至为他愿丢下一切。

  “傻子,人家不爱你,还整天把一颗心放在他身上……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图他什么?”

  “别…不要我……”

  “你说什么?”江云锡停下扶人的动作,倾身凑到墨砚尘嘴边,歪头细听对方轻语。

  “你个傻子。”听清墨砚尘的话,江云锡火冒三丈,但仅存的几分理智劝诫他,此时不是狂甩墨砚尘巴掌的时候。

  但他又是真的头大,都已经一只脚踏进地狱门的时候了,这人竟然还在想那个从始至终都未爱过自己的人。

  且不只现在,先前许多时候墨砚尘都是这样,几乎每次喝的半死不活,都是因为许念安。

  “傻不傻?”

  救护车赶到后,墨砚尘被紧急送往医院。

  病房外,江云锡眉头紧锁,从手术中的灯牌亮起,他紧绷的神经便没放松过。

  一秒、一分钟、一小时……抬头望向楼道的时间牌时,江云锡脸色愈加难看。

  彼时,时间好似一只负重前行的蜗牛,每一步都让江云锡感到无比压抑。

  耳边医患的脚步声不断,但此时此刻,好像除了心里那根无形指针走动的声音,江云锡再听不到外界任何声响。

  漫长的等待后,江云锡再度抬头,这时的他,额前与手掌已因为接连不断的紧张布满汗水。

  眼瞅着距墨砚尘手术就要两个小时,那扇将他拒之室外的门里,还未传出一点动静。

  “他怎么样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云锡倏地扭头,看到陆毓轩那刻,他还是没忍住湿了眼眶。

  “毓轩……”带着少许哭腔的声音掺了些沙哑,江云锡迟钝地抬起头,只见适才还与他有点距离的人,这时已经到他身前。

  陆毓轩原本还想问墨砚尘的状况,但在注意到不轻易落泪的江云锡红肿的眼眸时,临时安慰起低头哽咽的人。

  “没事,砚尘他福大命硬…肯定不会出事的。”

  下一秒,江云锡出乎意料靠在陆毓轩身上,“借你会儿,我有些累了。”

  “嗯。”呼吸放缓几分,陆毓轩就这么站着不动,他小心抬手,本想摸摸江云锡的脑袋。

  谁知就在手指即将与江云锡的发丝触碰时,又停下了动作。

  一双大手无措地僵在空中。

  半晌,江云锡情绪逐渐平稳下来,而就当陆毓轩想开口询问对方墨砚尘情况如何时,手术中的灯牌啪嗒一下熄灭。

  “砚尘。”

  “砰——”慌张之时,江云锡一时没顾上跟前还有人,闷头直往手术室门口冲。

  “我去……没事吧?”江云锡扭头问道。

  陆毓轩摇了摇头,江云锡继续向手术室的门跑。

  “你慢点。”陆毓轩出声提醒,提步跟在江云锡身后。

  “他……他怎么样了?”

  “幸好送的不算晚,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那就好。”江云锡如释重负,直至得到墨砚尘暂无大碍的消息,他才逐渐松懈下来,后怕地为自己顺气。

  “那我们能进去看他吗?”陆毓轩自然又故作不经意地轻拍江云锡的后背。

  说话时,他的目光虽在医生身上,但余光却始终在默念阿弥陀佛,闭眼请求老天保佑的江云锡身上。

  “还是等他醒后吧,他现在还处于昏迷中。”

  陆毓轩点了点头,目送医生离开后,一双眼睛彻底贴在江云锡身上,“江云锡。”

  江云锡睁眼,昂首挺胸,双臂贴于身侧,“到。”

  陆毓轩无奈笑道:“这儿又不是部队,你到什么?”

  “你又不是不知道……”江云锡秒切换至吊儿郎当的状态,转身走回座位坐下,“每次我专心想事时,只要别人叫我全名,我大都会喊到。”

  陆毓轩紧随其后,江云锡转身坐下时,陆毓轩已经到江云锡面前。

  “跟我这么紧干嘛?”江云锡狐疑的问:“有事?”

  “不早了,你要不先回?”

  “不用,我还看他呢。”

  听到这话,原先心情尚可的人脸色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变得黑沉下去。

  他眉峰微拧,墨黑的眼中,暗藏着诸多不明的浓烈情绪。

  “你这都折腾一天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再说,你明天不还要工作吗?”

  江云锡揉了揉眉心,“我看我还是请几天假吧。”

  因为最近手头上的案子,他连着一个多星期没回家,为了早些侦破这起案件,他这两天常熬到半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就连局长见了,都主动提出等这个案子结束,给他点时间让人好好休息。

  扒拉了几下手机,江云锡身体后仰,疲惫地靠在休息椅上。

  “请假?”简单的两字,以反问的语气从陆毓轩齿缝蹦出。

  “那警局那边……”

  “放心吧,局长能应付。”江云锡迷迷瞪瞪的回答,话音刚落几秒,他便因打盹身体向侧倾倒。

  陆毓轩连伸手托住江云锡的头,顺便稍稍向左挪了小半步;高大的身形,完全挡住了打在江云锡身上的灯光。

  “江云锡?”见江云锡没有一点反应,陆毓轩压低嗓音,柔声轻唤:“锡锡?”

  “嗯……”

  陆毓轩没再讲话,慢慢让江云锡靠着自己。

  随后,他右手托着江云锡的脑袋防人倒,另一只手谨慎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较为艰难地披在江云锡身上。

  做完一切,陆毓轩又看了一眼怀中乖巧睡觉的小猫。

  还好。

  猫猫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