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收破烂的。”郎渠哼笑着换了只手, 锅里咕嘟着,郎渠舀了勺汤尝尝咸淡,加了撮盐。“我自己没有孩子吗?凭什么帮你看孩子?”
伯医生听到煮东西的声音, 猫咖里都是冷链快餐, “你没在猫咖?”
郎渠嘴角笑容扩大:“白白在店里看着。薄明修,你的狗能给你帮忙吗?”
脚下的比格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
伯医生对明里暗里的攀比置之不理:“我和你不一样。”
“嗯哼?”
伯医生:“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郎渠盛汤出锅, “我在给白白做饭。”
周六,猫咖生意火爆,一楼难得也成为了营业区, 三只猫被撸得分身乏术, 郎渠拎着他的大砂锅和保温桶来到顽猫时吸引了不少顾客。
西装革履身材劲爆的外卖小哥不常见。
郎白枯坐在前台, 她在这儿学了三天的经营, 进步催人落泪。
她是狗鼻子, 早早就闻到郎渠手里熟悉的饭菜香,从后面探出一颗脑袋, 喜笑颜开。
大小姐看不上店里的快餐, 又点不得外卖。郎白没化形的日子里郎渠也会在家自制狗饭, 吃惯了郎渠的手艺, 这对她来说才是美味佳肴。
“郎渠——”她招手。
她跳下椅子奔着人跑过去, 今天她穿的是一双运动鞋,站直了要比宣止矮上几公分,看郎渠要后仰着头。
“我闻到了牛肉的味道!”
“上去自己看。”郎渠牵着人往二楼走。“宣止呢?”
郎白指指二楼的领养区:“我让人把领养区清场了,他在这里练。”
门上果然挂着场地维修, 非工作人员请勿入内。
郎渠单指扣门, 象征性敲了敲, 推门而入。房间里的小白猫还没反应过来,郎白骤然看见爬架上一只, 地板上一只,发自内心地称赞:“看起来不错嘛。”
郎渠截然相反,第一眼评价是:就这?
他看郎白一眼,改口道:“是还行。”
郎渠环顾四周,确认领养房没人:“薄明修不是说让人盯着他?”
郎白一指:“喏。”
角落里,黑白花田一细声细气喵了一下。
郎渠一瞬间愣了:“怎么没叫布一来?”
郎白噘嘴:“一楼就三只猫,忙不开嘛。”
宣止化作人形,连连摆手:“田一就行!我不要布一!”
郎渠一笑:“还挺矫情。”
他明白这猫的小心思,只开灵智的小猫不会嘲笑他的愚蠢,换成能说会道的布一,宣止抹不开面子。
宣止暗暗红了脸,他练了两三天,原地踏步,卡死在了最关键的节点。
黑白花喵喵跳下来,谄媚地在郎渠裤脚蹭。它比上次见面壮大了有好几倍,宣止初看都没敢认。同期的橘猫甜枣纵然占了基因的便宜,也要比它小上一圈。
流浪不利于小猫的生长,宣止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
除了体重,黑白花在性格上也与甜枣截然不同。同为服务行业,靠脸吃饭,甜枣最高的学历只有胎教,生存全靠校花言传身教。黑白花开了灵智,宣止离职后没了熟人的庇护,独自在精怪堆里泡大,目前已经学会讨好老板了。
但它的智商还有进步空间,老板娘蹲下来揪着它的脖颈子拎得远远的。
黑白花本本分分窝回去,听从命令一心盯着宣止。
郎渠刚想指点一下小猫,就听宣止肚子咕噜一响,一脸感动:“好香啊,郎老板,你还给我带饭!”
“我的!”郎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郎白先行护食。
“哦,”他挺不服气,“凶什么凶,我也有主人。”
郎白眉头一拧:“什么主人?郎渠是我男人!”
宣止震惊,一双鸳鸯眼瞪圆,反复在郎白郎渠脸上流连,巧妙地发现郎渠耳朵竟然红了大半。
他一时失语,和郎白抬杠惯了,潜意识接道:“我也有——”
宣止连忙住口:“我有钱。”
他自己点外卖。
郎渠拥着郎白走远,二楼深处是一间独立的休息室,面积不大,但也够郎渠平时小憩,他们就在里面吃午餐。
“一小时后来找我,我帮你看看是哪儿出了岔子。”他说。
宣止蹑手蹑脚缩回屋内,回味郎渠手里的袋子,吭哧吭哧点了同款的外卖。
领养区里除了黑白花还有其他小猫,顽猫生意兴隆,待领养的小猫更新换代快,宣止已经不认识它们了。
等外卖的过程里,宣止一一给它们填了食水,唯独黑白花不吃,它绕着门打转。
宣止:“好吧好吧,营业区吃的是比领养区好,你出去吧,有需要我再叫你。”
宣止摸摸肚子,关门的一瞬间他怎么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楚夏安是带着电脑来的。
杜簿安笑:“原来还是有门槛的。”
林展扬了扬眉:“学弟以为不需要面试吗?”
杜簿安玩笑道:“买猫难道不能作为投名状吗?”
楚夏安勾了勾唇,他们停在一楼的走廊,整面墙贴满了猫咪的照片。猫按品种分类,异常好找,楚夏安点点田二的照片:“就是这只。”
杜簿安一时间沉默下来,他死死盯着墙上的这张照片,世界上没有两个相像的人,会有两只如此相像的猫吗?
杜簿安付门票,林展咨询前台坐班的员工:“老板今天在吗?”
距离上次两个女生前来拜访买猫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员工对她们印象已经淡了,他细细端详三人,确认不是精怪:“您有什么事吗?”
三人对视一眼。
老板在。
楚夏安甜着嗓子,争取留下一个好印象:“帅哥,我想问一下买猫的事。”
“客人可以在二楼领养区自行选猫,”他突然想起什么,“不过今天不巧,内部装修,领养区目前不能进入。”
“我想买的不是领养区的猫。”
员工:“抱歉客人,营业区猫咪不卖。”
杜簿安接话道:“我们和这只猫有缘,实在是很喜欢,今天已经是第六次来了。”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一直没见到老板,我们还是不甘心。价钱不是问题,请问方便和老板面对面谈谈吗?”
员工笑脸相迎:“今天我们郎老板的确是在,不过他现在另有要事,可能暂时脱不开身,您如果赶时间的话——”
“不着急。”楚夏安绽开笑。即将见到老板,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是阶段性的胜利。
三人一人一管冻干,林展捋了手耳际的短发:“走,先带你上去看看猫,我们上去等。”
员工:“好的客人慢走,等郎老板忙完,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郎老板?杜簿安顿住脚步,心中一动。
二楼营业区座无虚席,一根猫毛掰成八段吸。靠墙只有个矮凳空着,谁都没坐,凳子上放了楚夏安带来的电脑。
“我还没在周末来过顽猫,周六这么多人?”楚夏安到处找猫,“小甜儿?小甜?”
杜簿安无声搜寻,他也在找。
他率先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一只黑白花幼崽才走了进来。然而和那只体型发福的幼猫对上眼后,黑白花掉头就跑。
杜簿安下意识摸了摸脸,他刚刚竟然从那只猫脸上读到了震惊,他有这么可怕?
楚夏安找猫走远了,杜簿安提醒林展:“有猫跑出去了,不用管吗?”
林展:“不用,顽猫训猫独一套,猫都很听话,一会它们自己就回来了。”
杜簿安环顾四周各司其职,格外亲人的猫,对着黑白花离去的背影动了下心思。
黑白花猪突狼奔,在领养区疯狂挠门,宣止外卖刚到,从一楼上来就看到这么个场景。
“发生什么事了?”宣止蹲下来关心,“你吃完了?”
可黑白花的肚子还是憋的。
小猫疯狂喵喵,四只爪子乱抛,换算成人手,八成已经结印了。可惜口爪并用并没什么意义,它终归不是人,只能传递出焦急的情绪。
黑白花跳起来往宣止身上扑,宣止还穿着杜簿安的外套,可不能让它挠花,往旁侧躲了一下,这下距离营业区更近了一步。黑白花一口穿透宣止的裤脚,用犟劲半强迫地把宣止带回领养区,大屁股一挪关上门。
它两只眼睛拼了命眨巴。
宣止拆了外卖:“猫粮吃腻了?你也想尝尝吗?唔,虽然你现在还是只猫,也不是不能吃人饭啦,唉,我理解你,我小时候也很馋的。分你几块肉,不能多吃,对身体不好,等你能够化形之后就可以敞开肚子吃啦。”
黑白花拼命摇头。
“不吃?”宣止彻底不懂了,先前在猫咖的日子里他也常和黑白花念念叨叨,他有商有量道:“你又不会说话,咱们沟通障碍太大了呀,我这几天练分身,你陪我练化形,咱们组成上进小分队,卷死他们怎么样?”
他往地上一坐,是个干饭的架势,看起来没有出门的打算。
黑白花用不大的脑子想想,不出门就好,它趴在宣止身边,把其他幼崽的饭碗叼出来,示意宣止匀它几块肉。
宣止一边给肉一边教育孩子:“田一,你怎么可以抢别人的饭碗?开了灵智就不是普通小猫了,你要多学学猫咖里其他精怪美好的品质,比如我,学学我的谦让,不要学习他们拉帮结派,日常霸凌。”
黑白花充耳不闻。
多了张嘴,宣止进食的速度快了一倍。眼瞧着一个小时到了,他掐着时间去找郎老板。
黑白花一个滑铲堵住门口。
它实在太小了,即便肉乎乎,也比不上宣止小腿高。它故技重施,再次一口穿透宣止的裤子。
“你想干嘛呀。”
宣止也来了气,漠视乱发疯的猫,拖着累赘坚定地往前走。他路过营业区,走到走廊尽头敲郎渠的门。
离营业区远了,黑白花口下力道就松了,郎渠打开门,看到的又是只岁月静好的员工,兢兢业业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对宣止寸步不离。
“进来吧。”
休息室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一张床,郎白脱了鞋在上抱着抱枕睡眼朦胧。
“你快点,我等着睡觉呢。”她打了个哈欠。
炖牛肉的香气被困在小小的空间里,宣止还是馋,默默咽了咽口水。
郎渠装作没看到,他翘着腿命令道:“给我看看现在的进度。”
宣止现在可以稳定控制一静一动两只猫,换做问话的是伯医生,宣止必定实事求是地弄两只猫出来蹦跶。
但郎渠其人说话带刺,宣止一时逞能,人形不动,脚下白光一闪,赫然是一只猫。
郎渠单手插兜起身,继续对人形宣止说话:“还不错。”
人形宣止张不开口,高冷地点头。
大掌一捞,到手的小白猫水波一闪,堪堪凝住实体:“太僵硬了,放松。”
小猫一动不动,宣止也一言不发。
无耻的狼动了,他直接开门把小猫往门外一扔。随即关上了门,和宣止面面相觑,倏地一笑:“说话。”
宣止和小猫隔了一道门,五感所见所闻全然不同,猫和人都僵住了,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郎渠心里倒数,再次开门,门外空空,猫果然不见了。
宣止混乱的五感一夕统一,拍着胸口喘气。
“分开就控制不住形态?”郎渠一口点破宣止目前的窘境。
他断言:“练。”
“前台找个拐角,客人看不到,下午你人去前台,让白白看着你,猫留在领养区,让你小弟陪着,哪边消失了往哪边补。人多和白白说话,猫多和田一跑跑。变得什么东西?人不像人猫不像猫。”
看郎白困得点头,没什么意识了,郎渠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声道:“真菜。”
门外,走廊另一端,找不到田二出来询问店员的楚夏安余光似是一抹白闪过。走廊尽头一扇门开开合合,扔出一只猫来,白猫身体僵直,直愣愣用侧脸对着她,看得出来是一只蓝瞳。
“小甜——原来你躲在这儿——”
猫并没有回应。
她快步走去,仅剩不到十米的距离,白猫突兀且诡异地在眼前凭空消失了。
楚夏安揉揉眼睛,只见那门再次打开,又迅速闭合,隐约见到里面似是有人。
“控制……形态……”
她有些怀疑人生,狭长的走廊在感官里无限延长,喧哗隔着层热膜,在她背后沁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