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现在已经不会侥幸的以为每天入院的患者那么多,这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病人。

  “患者姓乔?”声音听起来倦极了。

  江亦一开口,住院医师也惊了。他在医院工作两年,江主任无论是坐诊查房还是手术中,永远都是温雅冷静的样子。医生就是病人们的主心骨,无论你连续做了多少台手术,多么筋疲力尽,也要绷住,展示最好的精神状态给别人。

  昨晚心外的这场手术轰动全院,住院医早上交班的时候听说了。

  但……难度真的这么大吗?连一向沉敛的江主任都累成这样。

  住院医为自己不合时宜的打扰感到抱歉,可江主任在休假中,不坐班,病房那边转院过来的患者又等着会诊,他实在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掐着点来办公室堵人:“好像是,主任您现在方便去看下吗?”

  江亦心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人都住进来了,躲也躲不过。

  “走吧。”

  乔西住的是单间,江亦进门的时候,他正站在窗边看风景,后背挺的笔直,瘦归瘦,依然气质绝尘。

  听见动静,乔西转身。看见江亦身上还穿着刷手服,粲然一笑说道:“辛苦江主任百忙之中还得跑一趟了。”

  江亦懒的跟他周旋,接过住院医手中资料袋,袋中是乔西的所有检查结果。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是我的病人,应该的。”

  心脏彩超结果显示瓣膜重度反流,已经有心衰的症状了。

  确实很严重,一定要尽快手术。

  卫生间门敞着,整个病房就乔西一个人。

  江亦照例问:“家属呢,家属来病房聊一下手术方案吧。”

  乔西脸上的笑僵了一秒,又迅速恢复:“江主任,你我之间就不必装了吧,我有没有家属你还不知道吗。”

  住院医再笨也听出来了两人是旧识,怪不得刚才在办公室江主任要特意问那么一句。

  江亦手中检查结果看完,在桌上整理好装回袋子递给住院医,客气开口:“麻烦帮我拿到办公室。”把人支走。这里是他工作的地方,他不想成为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亦告知乔西正常的手术程序:“手术需要签字,没有直系亲属,那你就指定一位委托人过来给我签术前同意书。朋友或者男朋友都可以。”

  他不好奇别人的私生活,委托人签字是医院的规章制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尤其是最后男朋友那三个字,刺痛了某些人敏感的自尊。

  乔西也不笑了,眼神阴郁,满是恨意大声狞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现在也轮到你江亦端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来嘲笑我了。”

  “看到我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你满意吗?带着这一身吻痕是特意来我面前示威的吗?”

  江亦低头一看,前晚陶子衍留在他身上的印记还没消,刷手服又是v领的,几处草莓印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特别扎眼。他往上提了提领子。

  “真是好手段啊!抢了我的东西还能装出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乔西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明显“你真是没辜负陶家的栽培,替身上位,我都得夸你一句厉害。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啊!”

  “你是什么东西啊!一个没人要的孤儿,你也配跟我抢,呵呵。要不是我们家……要不是我们家……”大概是不愿意提自己的伤心事,乔西没有说下去,话锋一转。

  “可惜你那个短命鬼的妈死的太早了,不然也能跟着你享福了。”

  乔西的话越说越难听,江亦本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可最后这句让他无法再冷静。

  身侧的拳头捏紧又松开,眼底猩红一片:“我如果是你,就不会在术前激怒自己的主治医生。”

  江亦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听起来冷的吓人:“你尽管说下去,希望你躺在手术台上的那刻还能这么嘴硬。”

  病房虚掩的门被一脚踹开,陶子衍冷着脸站在门外。

  屋内两人都愣住了。

  乔西是吓的,这三年他早就看清了陶子衍有多么在意江亦。他不知道陶子衍在门外听见了多少,如果……如果全听见了……

  乔西此时已经开始后悔了,陶子衍想要弄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都简单。

  可陶子衍一开口说的却是:“说啊,怎么不说下去了。陆、主、任。”

  江亦看见陶子衍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人从胸口拿出来狠狠攥住挤压似的喘不上来气。

  他怎么会来?这么快他们就联系上了?转院是陶子衍帮他办的吧。他昨天下午出门是不是也去找乔西了。

  低血糖让他头晕,看面前的人都是重影。

  他看见男人从他身边走过,到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嘴里说着刻薄的话:“江主任好演技,在家在外两幅面孔无缝切换。”

  陶子衍在门外听了多久?他有没有听到乔西说的那些难听的话?

  还是说他全听见了,进来就只为了给乔西撑腰。

  心中两个小人在吵架,白色的软萌小人说:“陶子衍做事光明磊落,不会背着你找情人的。”

  黑色拿着叉子的小人把它逼到角落:“拜托,白月光的吸引力你不懂。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啧啧啧,你看现在这不是护上了。”

  白色小人瑟瑟发抖,没底气的小声辩驳:“他在门外可能什么都没听清的。”

  黑色小人一叉子扎在它身上:“你自己信吗,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江亦头越来越晕,低血糖症状明显。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兜,一台手术有时候十几个小时,他的白大褂外套总会揣几块巧克力备着。

  手摸到粗粝的刷手服,才反应过来,着急来病房,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江亦想解释,却张不开嘴。他害怕说完之后,得到的仍然是陶子衍的奚落。自尊不允许他在情敌面前示弱。

  陶子衍等了半天逐渐失去耐心,眼神瞟向旁边脸色惨白的乔西:“他不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