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龌龊?”江亦指着自己,眼睛瞪的溜圆。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罪名听着新鲜。

  陶子衍挑了下眉,没有说下去。

  山上植被稀疏,没有高楼大厦和树木的遮挡,风直吹到人脸上。陶子衍的外套被吹起一角,江亦就盯着那处发呆。

  他们都默契的将话题停到了这里,没有在陶母墓前争执。

  山风很硬,吹时间久了冷飕飕的。江亦昨晚出门的急,匆匆套了件薄外套,没吃饭,一块巧克力又提供不了什么热量,冻得他缩着脖子打了个寒颤。

  两人站的近,在细小的动作对方都能感觉到。陶子衍从鼻子哼出一声嗤笑,满是嘲讽意味。

  江亦第三次吸鼻子的时候,身边的人终于动了。陶子衍鞋尖调转方向,双手插兜往外走,江亦没有立马跟上。他了解陶子衍脾气,人要是没消气,他凑的多近都没用,该被扔下还是得被扔下。

  墓地偏僻,但也算不上荒山野岭,现在不是晚上,多加点小费还是能打到车的。

  陶子衍走了几步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着,烦躁的回头,第一时间没看见人。陶子衍一惊,人还能原地消失?

  刚要出声喊人,江亦正好磕完头直起腰,低矮的灌木丛挡住了他肩膀以下的位置。

  来都来了,江亦也学着陶子衍的样子跟陶母说了会话,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跟长辈聊过天了。因为不太会聊天,除了白启礼也没什么朋友。

  准备结婚之后他设想过很多次祭拜陶母的画面,怕自己性子太闷惹长辈不喜,江亦还准备了很多话题,翻来覆去的背。

  即使是春日,石板还是挺冰的。江亦没急着起身,本是想说准备好的话,一张嘴却变了味。江亦一开始只是想给陶母讲讲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当然,分手的那段被一笔带过,都是讲陶子衍的好。

  他们就像这世间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婆媳一般,一人分享,一人倾听。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江亦急忙揉了一把眼睛解释:“风太大了妈,您别多想。陶子衍刚才说的话您别当真,他现在只是忘了点事,很快就会想起来的。爸爸把他养的很好,很善良,您放心。”

  话说到这,江亦本想加一句“妈妈,希望您保佑他早日康复。”

  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妈妈,您只负责每天开心,漂漂亮亮的就够了,我下次再来看您。”陶母那么温柔善良,不应该为糟心的事烦恼。

  倾诉一番之后,江亦的心情好了不少,下山的路也走的慢悠悠的,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两侧的小野花生命力顽强,有土的地方就能活。江亦看着乐呵呵的,还蹲下摸了摸。

  斜后方远光灯晃了两下,江亦扭头。光线直射晃得眼睛睁不开,伸手挡了一下。

  陶子衍关了灯,连摁了两下喇叭,催促意思明显。

  江亦上车就说:“我以为你先走了。”所以才没着急。

  陶子衍没有要启动的意思,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黑着脸没有想回应的意思。

  车内开了暖风,冷热交替,江亦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连忙抽出一张纸巾掩住口鼻。

  他瘦归瘦,体质还不错,就是感冒没好全,还有点流鼻涕。

  陶子衍拇指在方向盘上搓了两下,语气不悦:“后座有刘嫂给你带的汤。”

  保温盒外面还套了一层保温袋,掀开盖,热气还在。江亦也确实饿了,拿起来就喝。

  鸡汤入胃,身子瞬间就暖起来了。江亦喝了几大口之后就没有那么饿了,小口小口的往下咽。

  江亦能感觉到陶子衍黑着一张脸其实是有话说的。正好他也有话说。

  三年前的陶子衍生气是从来不会给他递台阶的,今天没给他扔下都很反常,想等着大少爷主动开口那是不可能的。原来陶子衍不说江亦也不说,冷几天都是江亦先忍不住去哄人,哄也哄不到点子上,不解决问题,只顾一味认错。

  和好后,陶子衍惯着他几年,他慢慢学会在爱情里,没有什么上位者和主导方,平等健康的关系一定是多沟通。两个大男人相处,没那么娘们唧唧猜来猜去的小心思,长嘴是干嘛的,有事就说,不满就吵,都直来直去的爽快点。

  江亦委屈归委屈,但一想到刚才在陶母面前的承诺,不打算跟失忆的人计较,主动问起:“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陶子衍这次没有摆出拒绝沟通的样子,厉声说道:“你问我?病房里说的话你自己不记得吗。”

  江亦放下手中汤勺,侧过身子:“是,话是我说的,可……”

  天色开始变暗,山路上只有双车道,陶子衍开的很小心。江亦的解释说来说去也只是狡辩,陶子衍没有耐心听。

  车行驶到弯道,陶子衍单手打轮半圈,截断江亦的话:“江亦,你还记得自己身份吗?”

  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这句话一盆冷水从头泼下。

  江亦低下了头,捏着勺子在碗里搅了几圈,低声问:“你在外面全都听到了吗?”听到乔西的话了吗?只要你说没有,我就一句一句的解释给你听。

  耳边响起一声冷笑:“不然呢?”

  最后的一丝希望也随着……烟消云散。原本还心存侥幸,以为陶子衍没听到几句话,有什么误会。

  “所以你现在想说什么。”

  陶子衍看了眼倒车镜,江亦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只能看见头顶的旋。

  “在家乖一点,在外做符合你身份的事。以后时刻记住这句话。”

  是陆主任,也是陶家的养子,别出做出格的事,丢了全家的脸面。也别忘了自己的初心,医生是治病救人的,手中的手术刀是神圣的,不是你拿来威胁人的工具。

  陶子衍还记得江亦主刀第一台手术回家后眼中的兴奋和骄傲。不管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未来又将如何,别弄丢了自己。

  “符合我身份的事?”

  江亦嘴角抬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无力的笑:“你放心,你既然把乔西送到我眼前了,我就一定会治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