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褪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指环和肉紧紧贴合,箍的严实。明明最近没有吃胖,褪下来却用了很大的力气。

  江亦指尖捏着戒指,搓了两下,递给陶子衍:“还给你。”

  声音哟偶点发颤。

  陶子衍下颌一瞬间绷紧,很快又换上一副懒散表情:“给我干什么?自己留着吧。这破玩意我还能送下一位不成?晦气。”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艳阳天,这么一会功夫,厚重的乌云就像是一张严实的大网,无情的遮挡住了阳光。

  天气看起来阴沉沉的。

  江亦一手扯着陶子衍的西服,另一手用力捏紧戒指,执拗的递到陶子衍眼前:“你收回去吧,随便怎么处理都好。”

  大张旗鼓的为这点小事追出来纠缠不休,也不知道江亦是不是故意的。

  陶子衍神色看起来很不耐烦,接过戒指,“啧”了一声,轻蔑一笑,反手抛向门外。

  戒指落地,“啪”的清脆一声响。顺着台阶,咕噜咕噜的滚下去。掉在柏油路面上后,弹了一下又往前滑了好几米,撞到石子才改了方向,滚进了草丛。

  江亦视线一路追随着戒指,意外的看见陶子衍车边站着的乔西。

  陶子衍俨然也看到了,挑了下眉。

  或许是江亦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太过悲伤了,陶子衍没有直接转身离开,犹豫了一秒问道:“还有事吗?”

  江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但是看起来像是要哭的样子。

  大庭广众的给人欺负哭实在不是他的风格,陶子衍心生怜惜,歪头认真看了江亦两秒,轻薄的唇角勾起一抹不咸不淡的笑容。

  “那,以后的日子,祝你幸福咯,老婆。”口吻罕见的柔情。

  最后的称呼,咬字很重。

  明明打扮的西装革履,周身却散发着潇洒恣意的痞气。

  陶子衍很少会喊这个称呼,偶尔几次也是床第之间动情之时。

  陶子衍说完后站在原地眸里含笑的望着他,仿佛非要等一句答复。

  视线相接的一秒江亦连忙躲开,眼睫翕动,呼吸乱了节奏,干涩的开口:“你也是。”

  “祝你也幸福”这五个字江亦说不出口。

  他无法忽视心底隐藏极好的那一缕名为不甘心的情绪。

  哪怕是这样一句客套的祝福,他都吝啬给出。

  外面刮起了风,树叶瑟瑟作响,枝头几片凋零的残叶随风而落。

  乔西等了半天,还未见人出来,拿着伞走近,隔着玻璃朝着两人笑了一下,打断他们的对话:“衍哥,我们走吧,快下雨了。”

  陶子衍侧头瞥了江亦一眼,随后抬脚离开。

  结婚窗口刚拿到小红本的一对情侣打闹着出来,不小心撞到江亦的后背,连声道歉:“对不起啊。”

  然后又顺手从兜里拿了一把喜糖塞给江亦:“请你吃,沾沾喜气。”

  江亦笑了一下,柔声说着:“恭喜。”

  他努力使嘴角翘起很大的幅度,让自己的笑看起来不那么苦涩。

  脸上表情可以假装,心里的痛却难以掩盖。

  江亦疼的咬紧牙关,那是他学医八年从来没有在教科书上学到过的痛的描述。

  一种无法言说,撕心裂肺的苦楚,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心头。

  望着外面昏沉的天气,江亦有点恍惚,他总觉得此时外面应该是艳阳高照才对。

  对,应该是很好的天气才对。

  比如,太阳刚刚升起的早晨。

  比如,他刚睁眼,陶子衍就会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递过来,坐在床边,含情脉脉的看他喝完。

  比如,有时候他耍赖闹小脾气,闹着要先去刷牙再喝,男人还要一边哄一边夸的逗他。

  看着他喝完,还非要黏糊糊的凑上来吻在他的嘴角上,舌尖一卷把唇边的奶渍清理干净,再贱兮兮的夸一句:“宝宝好甜。”

  陶子衍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喜欢紧紧贴在江亦耳边。

  呼吸喷在耳朵里,勾的人半边身子都一麻。

  也有情难自抑,擦枪走火的时候,闹到最后两个人上班都迟到。

  天空一片灰蒙蒙的,乌云聚在一起越来越厚重,终于还是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湿润的雾气裹挟着雨滴刮进门里,飘在江亦脸上。

  凉意唤回了几分清醒。

  白启礼坐在车里等了半天,眼看着陶子衍离开,车都开走了半天,还没等到江亦出来,有点担心。

  拿起车上的雨伞,过来接人。

  远远的看到江亦站在玻璃前,看着外面的雨幕发呆。

  双眼无神,视线没有聚焦点,想事的模样。

  脚步一顿,白启礼没有再往前走。

  有些事只能自己消化。

  白启礼想,这个时候,江亦应该不愿意被人打扰吧。

  撑伞在雨里站了一会。身边路过的行人脚步匆匆,只有他站在雨里像个异类。

  江亦回神,一眼就注意到了,连忙出来。

  白启礼小跑几步迎上前去,在人被雨水淋湿的前一刻,伞面撑在江亦头顶。

  江亦脸色跟早上出门时候比显得更加苍白憔悴,嗓子更是哑的像是好几天没有开口说话似的:“走吧。”

  白启礼叹了口气,长臂一揽环住江亦肩膀,将人往外带:“恭喜你重生。”

  一把伞很难完全遮住两个一米八的男人。

  雨有越下越大的架势,白启礼个高,步子迈的很大,想快点把江亦带回车里。

  江亦一开始还能跟上白启礼的步伐,走了几步后,越走越慢,直到完全停下。

  白启礼不解,低头问道:“怎么了?”

  江亦咬唇,回头看了眼民政局的牌匾,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回到车边,白启礼受伤不能开车,江亦先把人送到副驾驶的位置让人上车。

  自己回到驾驶位。

  收伞上车的一刹那,心口剧烈抽痛。

  片刻纠结后。

  重新撑起雨伞,冲回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