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衍穿着一身黑色长款风衣，站在小区门外的路灯下，身影修长挺拔。
暖黄色灯光打在他头顶，细长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微微晃动着。偶尔一阵风过，衣摆鼓风而起，带着一股纸醉金迷里熏染的倦懒。
江亦乍一看见陶子衍出现在自家门口，只觉得可笑，没离婚的时候见面都没这么频繁。
离了，倒是早晚都能见上了。
可惜，他不觉得两个人还有心平气和站在一起聊聊天回忆过往的必要。
江亦从外衣口袋里拿出小区门禁卡，目不斜视从陶子衍面前走过，丝毫没有要停下搭理人的意思。
越走近，越能清楚的闻见浓郁的烟草气味。
“喂。”陶子衍在江亦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叫住了他。
江亦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连走路的节奏都没乱。
“江亦！”陶子衍再次喊道。
这次江亦没办法再装作听不见，站在原地，回头望去：“有事？”
陶子衍微微颔首：“嗯，有事想问你。”
江亦站在原地，看陶子衍面色迟疑，像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难开口的样子，等了半天也下文，没什么耐心，叹了口气催促：“你有话就快说，很晚了，我要休息。”
确实很晚了，陶子衍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了。
陶父上午让司机送过来的U盘也是一段监控，正是那天医院的走廊监控。
没错，就是他说出那句伤人的话，点燃离婚导火索的那天。
陶子衍看完监控又打开资料袋。
文件夹里是乔西这几年生活情况的调查资料，出行消费工作情感，各方面都调查的细致明了，一一摆在陶子衍的面前。
导致他看完之后，一整天都无法专注工作。
倒不是因为刚才看到的内容。
心头萦绕着一种莫名复杂的情绪，陶子衍理不清，想忽视又控制不住自己。
这种不受控状态让他心焦。
冷静一想，既然不是他自己的事，那就索性找另一个当事人一起解决。
都是他的自以为是造成如今这样的结果，陶子衍倒不是说有多后悔，只是觉得两人应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把误会摊开了说清楚，也给江亦一个解释的机会。
做不了爱人，至少别做仇人。
陶子衍来这里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
江亦的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他才想着来小区门口等等看碰碰运气。
这一等就等了这么久。
等回来的还不只是江亦一个人。
说实话，陶子衍看见江亦从别人车里下来的那一幕，心里烦躁的不行。
可以解释为男人生来就有的占有欲，他早已把江亦划为自己的私有物，不容别人觊觎。
他前段时间在气头上，说的话难听，却也没有发自内心真的认为江亦和那个白启礼之间有什么。
闹来闹去，更多的是为了宣泄和故意刺痛江亦。
结果这倒好，早上刚办完手续，晚上又冒出来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人。
远远看着穿搭，看起来像是个年龄不大的男生，长相嘛，天色太暗看不太清。
只见江亦下车之后还彬彬有礼的回头朝人家笑了笑。
陶子衍很少能见过他跟自己笑的那么温柔。
江亦嘴角挂着的笑容持续到看见自己之前。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陶子衍看的一清二楚。
江亦在看见自己之后，笑意一瞬间就收敛了起来。
等了半天陶子衍也没有吭声，江亦抬腿要走。
陶子衍连忙开口：“等下，我想想怎么说。”
江亦不冷不淡的扫了他一眼：“那就改天，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说。”
身后正好有位小区住户路过，手里面牵着三只阿拉斯加。
都是成年犬，力气大，这三只狗像是没有在外面撒欢玩够似的，各自往不同的方向使劲，狗主人力气不够，被牵引绳拖着踉跄着往前走。
江亦侧身一步，给他让出一条路，先让他进小区门。
陶子衍借机拽了江亦一把，犹豫半晌，终于开口说道：“那天在医院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陶子衍从小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成长，后来更是在大学时期就早早的接手了家里公司。
能言善辩很会抓重点，三言两语就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
他语速不快，江亦就站在原地安静的听他说。
陶子衍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江亦目光低垂，露出一排弯曲的眼睫，时不时的眨一下，像是在思考的模样。
“说完了？”江亦听完之后，只问了三个字。跟之前那几句话相比语调都没有变化。
陶子衍脸色一僵，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他把这件事说出来之前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比如，该怎么应对江亦听完之后的怒火，或者是江亦发现整件事情原来误会之后的伤心，亦或者后悔离婚的说辞。
独独没有预设到眼下的这种场景。
江亦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淡淡的说道：“你说了，我也听了，可以了吧。现在已经快十点了，我要回家休息了。再见。”
陶子衍脑子还僵着，反应却快于思考。
伸手一把拽住江亦，不让他离开：“你就没有别的要说的？”
这是陶子衍一天之内第二次问出这句话。
早上离婚证到手的时候，陶子衍就问过他一次。
江亦淡淡的笑了下，问：“是不是我一定得说点什么，你才会放我走？”
陶子衍不解，皱了皱眉。
“那就如你所愿，我说点什么吧。”
江亦低头，盯着路边陶子衍的影子和他脚边的一圈烟头出了会神，才慢悠悠的开口：“首先，你刚才说的，关于那天真正发生了什么这件事，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陶子衍眉头皱的更深了，张嘴反驳：“怎么不重要……”
后半句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江亦打断。
江亦很少会打断别人说话，但他现在实在是没心情站在马路边跟陶子衍辩论，他只想把自己心中所想一口气说完。
“过程是怎样的并不重要，结果现在摆在我们面前了不是吗？”
江亦全程垂着头，陶子衍只能看见他的头顶。
听见他说出这句话后，陶子衍却突然歪了歪头，想要看清江亦此时脸上的表情。
没能如愿。
寂静的夜晚，只能听见街边的蝉鸣，和江亦轻飘飘的一句话。
“以后的日子，曲终人散，各不相干就好了。”
语气随意且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