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垂眸看向躺在手掌心里的香囊。那是一个明黄色的小布袋，开口的，带着红色抽绳。
布料上的刺绣是极具藏教代表性的图案和一些吉祥花纹。手指抚上去，指尖感受到明显的凸起。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可以摸到布袋里面装着的东西轮廓。
江亦拉开抽绳，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
——护身符和一张纸条。
黄色卡片下的纸条叠了一叠，展开后上面写着八个字。
健康快乐，岁岁平安。
江亦能看出来，这张纸条上的字是陶子衍亲手写的。和以往龙飞凤舞洋洋洒洒的签名不一样，这八个字陶子衍写的方方正正很是工整。
江亦手心攥紧，捏着香囊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不知道去最近的寺庙要开多远的路。上一炷香，跪在蒲团前求这个护身符的时候，陶子衍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陶子衍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做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
江亦迟迟没有抬头。
室内安静的可怕，陶子衍靠在床头上等了半天，怕他不收，神情有点紧张。
哑着嗓子说道：“我问了，这……不是一定要时刻贴身带着的，你别因为觉得麻烦就不收。”
又补充：“我知道你们医生不能带配饰这类的，你可以留在家里，放在床头就行。”
“你看这么小的一个东西，不占什么地方的。”
江亦一直没有表态，陶子衍就一直说。他以前根本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化身成一个话痨。
也是没办法，人一紧张，不知所措的时候总会想找点事干转移下焦虑。
有的人表现出来的是手上小动作不停，而他则是通过不断的跟江亦说话。
江亦还是垂着头站在床边，隔了好半晌才出声，话里的语气听不出来什么，问：“无缘无故的送我平安符，这又是什么新招数？”
弯曲卷翘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陶子衍的角度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忙说道：“不是无缘无故。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我怕你再遇见几个像之前那样偏激的患者。”
“收下嘛。”
江亦自嘲的笑了下。
陶子衍刚失忆的那两天，他也没少受伤。生病发烧流血的时候，也没见陶子衍有什么反应。
现在为了以后莫须有的假设，倒是上心的很。
男人啊，都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什么都愿意付出。而一旦拥有，又不懂得珍惜。
“咳咳咳。”
陶子衍剧烈咳嗽了几声，抬手握拳抵在唇边，像是怕传染给江亦似的，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偏头咳嗽。
宾馆的床头是一块很简易的木板，陶子衍咳嗽的时候胸膛起伏幅度很大，倚靠着的木板一下下撞击墙壁。
“咣咣”的声音。敲击着墙，也像是时钟走针，在倒计时似的。
不知道是真难受还是在他面前装样子。
好像只要江亦不答应收下，陶子衍就能当场把肺咳出来给他看似的。
江亦叹了口气，把东西装回香囊里，抽绳拉紧：“谢谢。”
客气又礼貌。别的话一句没说，便出门上班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陶子衍在这边难受的喝粥，闻时在对面大鱼大肉的一样样展示给他看，顺便笑话他。
生病真不是装的，他去的寺庙距离这儿将近750公里，单程开车就得9个小时。
其实一百公里以外也有寺庙，陶子衍的原计划就是留在西藏的最后一天，专门空出来一天的时间去那办事。
之所以突然出发，全是偶然。
昨天下午当地村民聊天说起这些，他一走一过正好听见。当地人说起远处的那个寺庙里活佛祈福什么的，他才改了主意。
走的匆忙，开到目的地之后一刻也没停留。
赶在早晨，上了当日的第一炷香后又匆匆往回开。
二十多个小时没睡觉，加上前夜的冷水澡，再好的身体素质也禁不起这么折腾，这才生了病。
陶子衍烧了一晚上，嘴里苦的没味，本来就够烦的了。身上汗津津的没力气还出不了门。
打给闻时是想聊会天。
结果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他受苦受难的时候，闻时那头美食佳人相伴。
气。
“你能不笑了？”陶子衍眼睛一瞪，脸色发青。
“能能能。”闻时咽下口中的三文鱼刺身，应了几声，态度那叫一个敷衍。
然后不知道又从哪端出来一盘煎蛋，小块小块的切着吃。
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吃东西，真够恶心的。
陶子衍表示很嫌弃，嗤笑：“恕我直言，你能大口大口的夹着吃吗，gay里gay气的。”
闻时反击：“你不gay？”又切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那鸡蛋外边一层边都糊了，黑黢黢的。
陶子衍看的眉头一皱，反胃：“你家厨师心情不好？”
“你懂什么？这是爱心早餐。”闻时说着调转摄像头，对准他的盘子。
“看见没，爱心鸡蛋。”
盘子里一片黑，三四个煎糊了的鸡蛋安安静静躺在上面，要不是闻时说这是鸡蛋，他真看不出来原材料。
这下陶子衍算是知道为什么刚才闻时一小口一口的切着吃了。
陶子衍噗嗤一下就乐了，吐槽道：“爱心鸡蛋没看出来，你这鸡大概是个黑心的。”
“给你做饭的人也是绝了。”
“你看中了他的爱心，他看中了你的遗产。”
“看样子，他还挺急的。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下毒。”
闻时慢条斯理的嚼着，悠悠然：“酸。你就酸。”
陶子衍挑了下眉，满脸傲娇：“我有什么好酸的，你这泔水也值得我酸？江亦做饭可好吃了，可从来没做成这样过。”
闻时眼皮子都没掀一下，毫不留情的拆台：“是啊是啊，他做饭可好吃了。问题是他给你做吗？他做饭好吃，跟你有什么关系？”
“在我面前你就少死鸭子嘴硬了。”
“我看你这病的都卧床了，人家有表示吗？不还是喝着外卖的粥呢吗？”
宾馆的早餐不好吃，陶子衍手里的粥是司机去外面打包回来的。
透明的外卖盒加上一次性的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