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去云洲的机票已经订下了，林墨染又去给娘扫了回墓，白菊花放下，他蹲在那儿说了好一会儿话，没人去打搅。
回家后，林墨染把买来的檀木珠串装进锦盒里送给林源，林墨染不好意思当面给，悄悄放在爹的枕头下，这珠串起安神作用的。
顾青霄送的那件红色暗纹梅花长袍烧破了个洞，林墨染舍不得丢，拿给秦妈让她补。
秦妈满脸慈爱笑着说:“我们二少爷什么时候稀罕一件衣裳，这么勤俭起来了”
林墨染脸上带着笑，撒娇讨好说:“秦妈，你手艺好，给我在破洞那里绣朵梅花吧，应该也看不出破了，之后送去干洗，熨烫了,收进我柜子里。”
“哪个小姑娘送的”秦妈捻着暗红色针线。
“嗯......”林墨染蹲在旁边托腮想了想。
“你喜欢人家”秦妈没见过他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一眼就发现端倪。
他小时候就知道淘气，对男女之事根本不上心。
“喜欢。”林墨染笑，“可喜欢了! ”
秦妈一边绣花，一边问他:“谁家小姐你爹知道没让你爹去提亲，他就盼着你成家。”
林墨染回眸，顾青霄站在四合院对面的廊檐下，端着杯热茶，风雪簇簇，衬的他清冷又禁欲。
林墨染失神片刻，笑着说:“秦妈，我开玩笑的，我才不喜欢谁家小姐。”
一回头，顾青霄的身影消失了，林墨染忙着往客房里送暖炉和热水袋，殷勤无比。
入夜，林墨染和顾青霄围着炉子坐着，雪花纷飞，火炭“噼里啪啦”映着一双人影，炉子上热了二两酒，烤着红枣、橘子、花生。
剥了几颗花生吃，林墨染嫌不过瘾，把他爹年前腌好的大香肠拿来偷偷烤了。
热乎乎的肉香扑鼻，林墨染用竹签子串了一根递给顾青霄，衬的顾青霄手里的那杯清茶格外寡淡。
他凭一己之力把他拉进人间烟火里，顾青霄接过烤肠。
林墨染小脸也烤的红扑扑，把头凑过去在顾青霄耳边，看起来情意绵绵。
顾青霄以为他要说什么好话，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笑:“明天爹发现香肠没了，顾叔叔你就是共犯。”
顾青霄差点没被噎住。
儿行千里父担忧，何况林墨染前一晚还偷偷给林源塞了串安神的檀木珠。
林源悄悄把他行李箱打开，满是父爱的衣裳和点心塞的鼓鼓的。
他嘀咕道:“给你带零嘴了，别在路上丢我的人!”
林源在箱子里忽然摸到两瓶香水，金桂如月、邂逅玫瑰，女士用的。
父慈子孝没了，变成鸡飞狗跳: “臭小子，你又去哪鬼混了”
“这香水是给谁的”
“是不是外头乱七八糟的女人，你今天不解释清楚，我非给你把腿打断。”
院子里挂着的香肠没了影。
“我年前腌的下酒的肠呢是不是你偷了，林墨染，给我滚出来。”
林墨染局促的站在顾青霄面前:“顾叔叔，我们跑吧”
林墨染拉着顾青霄跑了，跑出了私奔的架势。
银装素裹的金城，积雪满眼，胡同巷子里处处悬着红纸桃符，高挂大红灯笼。
人群拥挤，东南西北到处都有庙会。林墨染牵着顾青霄走在人群之中，他手心微微发热出汗。一时仓促，动作比意识要快，他竟牵上了顾青霄的手。
好在，他没甩开他。
一声锣响，是打糖锣的。
孩子们蜂拥而上，围了老人挑着的糖担子，反倒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没人遮掩，他牵着他的手，暴露在这一方天地之间。
林墨染心跳愈快，似跳到了嗓子眼。粗砥的大掌的温度传到他的掌心里，浑身循环着的血液也沸腾起来。
茫茫白雪里，顾青霄黑色大衣挺拔，两只紧握的手拢在袖子下。
林墨染呼吸急促，他暗暗窥探他一身风雪，沉溺于一场春色满园。
司机过来的时候，林墨染赶忙收回手，热乎的手握住冰冷的车门把手，打开车门，绅士的动作请顾青霄上车。
再怎么绅士的动作，也挡不住他今天下流的牵人家手的事实。
去云洲的飞机头等舱里，顾青霄一直没说话。
林墨染要了一杯千红葡萄酒，喝完便靠着椅子睡了。
飞机穿过云层，云层的边缘被阳光染成了金色，下方的城市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顾青霄翻了一页报纸，余光落在身旁偏着脑袋打瞌睡的林墨染，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点着头。
顾青霄呼吸渐渐变深，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写了什么，他完全看不进去。
他全部的感‘官都被他所吸引，是他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慌乱，身体却又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
最终,他微微侧身,把肩膀送到了他脑袋旁。
林墨染迷迷糊糊的枕上去，没有醒。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时，毛绒绒的发丝有时候会蹭到他的喉结，有些痒，衬得报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更模糊了，在他的脑海里组成不了一篇文章。
顾青霄沉默的盯着报纸，盯了一会儿，脑海里全部被林墨染所占领。
老房子着了火，越燃越烈。
昨日夜里林墨染烤了香肠递给他，在他耳畔神神秘秘的说话，炽热的气息钻进耳朵里。
结果只是一句:“明天爹发现香肠没了,顾叔叔你就是共犯。
他竟尝到了一丝失落，原来不是他想象的那句。
林墨染牵着他的手跑出了林家大门，胡同里迎面扑来的北风，雪地上印着一个又一个脚印。
穿梭在去庙会的人群里，他想起一个词——私奔 。
于他孤独、稳重、冷静、人生里，从未有过的刺激冒险。
顾青霄微微侧头，看着林墨染睡熟的红彤彤的脸颊，防线就像打碎的玻璃，压抑在他心底多年的冷静自持见了光。
父母过世的早，这些年经历的都是利益算计。
此刻，他想要尝尝人间的情。他的小孩儿，干净又纯粹。
顾青霄的薄唇轻轻落在林墨染额头，蜻蜓点水，只有沿途的云朵知道。
回了顾宅，顾青霄端了一杯热茶漫不经心的问正在浇花的小静:“你江哥怎么追求你的”
小静一脸害羞说了:“就是有空的时候去约会。”
“还有呢”顾青霄问。
小静事无巨细交代了:“一起吃饭、逛街......前阵子长痘，我让江哥每天监督我早睡早起，不吃零食。”
“还有就是送花。”
顾青霄在一番省略和总结下，记在了脑海里。
逛街约会、监督林墨染早睡早起，不吃零食、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