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桢今晚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变成了原主谭桢, 那个阴郁安静的少年,游走在众人之间,被一众唾骂。

  紧接着,世界翻转, 是层出不穷的污水漫上双眼, 谭桢迟钝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按在臭水沟里,后脑勺被一双手紧紧地按住, 窒息感扑面而来。

  谭桢呼吸困难, 那些脏污的河水涌进他的鼻腔, 他的喉咙,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鞭打。

  是谁, 是谁要杀了他。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谭桢不知道哪来的劲儿,他突然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按在后脑勺的那双手。

  滑腻的触感, 像是一条毒蛇, 那毒蛇不退反进,身躯缠绕上他的手腕, 蛇信子刮过他的掌心, 然后缓缓张大嘴巴,露出尖利的牙……

  谭桢猛地被惊醒。

  十一月底, 逐渐迈入十二月的天气是凉意薄薄的,谭桢却出了一身的汗, 额前的发丝湿湿的黏在额头上, 风干会立马结成块。

  谭桢坐起来, 呆愣地看着窗外。

  泠泠月光透过来, 照亮他惨白的脸。

  他抿着唇, 指甲掐在自己的掌心。

  谭桢有些茫然,梦境里所产生的窒息感和心跳声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归于平静。

  但他还是会感到害怕,那种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好受。

  恐惧过后,谭桢紧接着就是疑惑,他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之前做的梦,好像都是有缘由的。

  这次呢?

  谭桢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感到心悸。

  他打个寒颤,赶忙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让自己有点安全感。

  谭桢对这个梦不得而知,他坐在床头抱着枕头呆坐良久,直到困意再次袭来,他才又继续睡下去。

  ……

  夜半的原家,原深坐在客厅里,他身着一身黑,手里夹着烟,西装扣子绷紧,他这些年锻炼下来,身上一堆腱子肉。

  对面坐着一个和尚,身披袈裟,脖子上挂着菩提珠,他闭眼:“原施主,贫僧不可能占卜错。”

  原深解开扣子,眸子黑沉:“方丈这么确信?”

  刀架在脖子上,沙发上的和尚也未曾睁眼,他摇头:“贫僧说得千真万确。”

  他拨弄着菩提,慢悠悠开口:“能影响原施主的命盘之人,就在该小少爷周围。”

  原深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神色冷沉:“倘若你耍我,方丈应该知道原某的手段。”

  方丈不语。

  原深挥挥手,一旁的助理低头。

  他语气淡淡:“查查,原臣身边还有些什么人。”

  若是方丈没错,那可能就是他找错人了。

  助理点头。

  原臣此时正在二楼房间里,拿着游戏机,耳朵里塞着耳塞。

  他侧头看一眼门外,发现楼下的灯还亮着。

  原深在谈什么?

  原臣微微皱眉,他放下游戏机,一个鲤鱼打挺下床,随即趴在门后面,想听楼下的动静。

  聊什么呢?

  原臣虽然是原家的独子,但他对原家的事向来不怎么过问,一是因为原深不允许他过问,二是因为原臣志不在经商。

  原臣最想干的还是当个电竞选手,每天窝在电脑房里打游戏,多爽啊,谁想天天去公司当累死累活的狗啊?

  可惜房子隔音太好,原臣没听出个所以然,他又圆润地滚回床上,继续抱着游戏机一顿输出。

  等精疲力尽的时候,又拿起手机给谭桢发个晚安,再美美地睡过去。

  ……

  这个梦,谭桢再醒过来时,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即便还模糊的记得,但也没有当时做梦时梦见的那么真切了。

  翌日,天气晴。

  谭桢给谭奶奶打完下手,回家的路上想起什么,谎称有东西掉了,匆匆返回。

  等走远了,谭桢才缓缓蹲在路边上,他环顾四周,有点茫然。

  还是昨晚的梦境作祟,他不想被那个毫无厘头的梦所影响,但也没办法做到置之不理。

  谭桢还记得那个场景,是在一条很长的臭水沟,他睁开眼时画面晃动,很明显是刚刚被按下去的时候。

  而就在那个画面晃动的时候,他无意间看见臭水沟对面的居民楼插着一张彩旗。

  那彩色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谭桢决定,他要去找找附近是否有这个地方。

  集市这边没有看见过有臭水沟,影响市容不说,也会遭到附近居民投诉。

  谭桢也不确定梦里是什么地方,所以他只能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去找。

  彩旗插在居民楼的窗口处,那就代表臭水沟附近是有人居住的。

  能允许臭水沟存在的居民楼片区,只能是较为偏僻的地方,远离集市且房价低。

  谭桢想了想,只有东边那块符合这个猜测,东城区是被政府遗漏的老小区,近年来没有改革,那里是出了名的破烂偏僻。

  其实谭桢住的这块就已经很简陋了,连片的胡同,但东城区那边有一片烂尾楼,楼盘被毙,东城区的发展被彻底限制发展。

  这些还是谭奶奶之前说起时,谭桢听过一嘴,据说还上了本地的报纸,被大肆播报,可惜也没把这片死区救回来。

  心里有了方向,谭桢便在公交站等来了去东城区的车,去的时候他忐忑不安,总觉得会事与愿违。

  那个地方真的存在吗?若是存在,那昨晚做的梦难道是个预知梦?他会死在那个地方吗?

  倘若不是预知,又或者是原主的记忆?

  那样的真实,可原主不是自杀的吗?

  谭桢控制住自己的手指,以免它抖得太厉害。

  车上陆陆续续地又上来一些人,又下去一些人,谭桢坐在角落里,旁边站着的学生在聊天,聊着学校里的趣事。

  谭桢却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这个世界的上空,怎么也融不进去。他感到心慌。

  莫名的危机感充斥着他四周,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知道。

  谭桢掐着掌心,牙齿咬住嘴唇,死死的咬住,但他仍然感觉到浑身发冷。

  他迫切地想在这个世界找到共存感,谁才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连接点呢?

  没有人,没有人。

  他在这个世界认识了朋友,有了亲人,可他好像还是一个人,他身上有个不能和人说道的秘密,这就注定他要孑然一身。

  谭桢万分悲观地垂下脑袋,整个人笼罩在阴郁里,像只焉了吧唧地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