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桢坐车抵达胡同口时, 发现公交站台等着俩人。

  他在车上还疑惑这么晚还有人在外面,走近一看发现是孟逢青和孔子钰。

  他一时怔住,犹豫走过去。

  孔子钰连忙把热水袋塞进他怀里,埋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哪个同学这么没有人性。”

  谭桢手上放着热水袋, 原本冻僵的手顿时就暖和起来,连带着浑身的经脉好像都疏通了, 血液开始流动。

  他呼出一口气, 打个哆嗦:“你怎么来了?”

  孔子钰不满:“你还好意思说, 做什么都不告诉我,要不是谭奶奶说你出门和同学一起学习了, 我都还蒙在鼓里。”

  孔子钰本来以为谭桢是和孟逢青去学了,结果他来等谭桢的时候,还恰巧碰见孟逢青,才知道原来谭桢真是和其他同学去了。

  还好没和孟逢青, 不然孔子钰保不齐自己会不会当成把谭桢绑走, 绑到自己眼前,时时刻刻看着, 免得他忘了他才是他哥。

  整天和一个外人混在一起。孔子钰不爽极了。

  谭桢抱着热水袋, 觑一眼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孟逢青,他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 但还是被孟逢青抓到了视线。

  孟逢青换了一件白色的卫衣,衬得他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朝谭桢微微笑:“既然你回来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就走了吗?谭桢懵了一瞬。

  他张张嘴, 最后也只说出“再见”两个字。

  孟逢青在这里等他, 等了多久他不知道, 等到他了却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像他本身的到来,就是他久等的意义。

  孟逢青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围巾衬得他肤色白皙,雪落在他肩头,簌簌地,像是在他跟前编织出雪幕。

  谭桢举着伞,站在雪地里,微微抬起眼,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的肩头。

  他在孟逢青转身时,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孟逢青微顿,垂下眼帘,他几不可闻地回他:“谢谢,你也是。”

  很奇怪,很微妙,在这个夜色渐浓的黑夜,在这个铺得越来越厚的雪地。

  谭桢抱着热水袋的手微微紧了紧,突觉喉咙干痒,他避开目光,低下头,盯着脚尖。

  他今天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袄,里面还有保暖衣,戴了一顶可爱的小熊毛线帽,黑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显得他有点呆。

  孔子钰扯扯他的围巾,把他往身边拉了拉:“想什么呢,回去吧,我送你。”

  谭桢呆呆地哦一声,最后看一眼孟逢青消失的背影,跟着孔子钰的步伐,往家的方向去。

  孔子钰边走,还不忘参一本孟逢青:“你看看孟逢青,就知道谁对你才是最好的了,他连送都不送你,就自己回去了,哪像我,我要把你送回家才安心。”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废话,谭桢听得头疼。

  他赶忙截住话题,说:“你已经有段时间没理我了,今天怎么又来了?”

  自从上次,他拆穿孔子钰的心思,孔子钰便很少在他跟前打转了,有时遇到都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了。

  孔子钰霎时僵住,他摸摸鼻尖,脸有些红,耳朵也有些红,他轻咳一声:“我不是不理你,我是怕你不理我。”

  谭桢纳闷:“我不理你?”

  孔子钰说:“你本来性子就扭捏,我这不是怕吓到你吗?”

  谭桢更纳闷了:“你吓我?你怎么吓我?”

  正好寒风瑟瑟而过,谭桢缩缩脖子,打个寒颤。

  孔子钰正想说,突然对上谭桢疑惑的目光,他一愣,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喉咙发哑,声音干涩:“等一下,你那天劝我别喜欢谁……”

  谭桢:“孟逢青啊,我知道你喜欢孟逢青,所以我劝你别喜欢孟逢青,你们没有结果的。”

  谭桢不解:“怎么了?”

  孔子钰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也终于知道原来这段时间全是自己想差了。

  他脸色异常难看,他一直以为谭桢是窥探到他的心思,再劝他迷途知返,他还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场,觉得自己被拒绝了。

  谁知道,谭桢这脑子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害得他担惊受怕那么多天,今天在鼓起勇气来找谭桢。

  ……

  “孔子钰,我到家了。”谭桢站在门外,和孔子钰说:“你要进来喝口水吗?”

  孔子钰现在心烦意乱,一边庆幸谭桢不知道他的心思,想必不会躲着他,也不会害怕他。

  一边又失落,谭桢原来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他的半分心思都没有察觉到。

  那他应该也是对他除了“哥哥”的感情以外,没有其他任何感情,所以才没有想歪。

  孔子钰想让谭桢发现他的心思,又怕他发现自己对他的心思。

  总之十分纠结。

  他滚滚喉咙,冲谭桢摇摇头:“你进去吧。”

  谭桢哦一声,也没留他,他觉得孔子钰今天的神情好像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进家门的时候,谭奶奶坐在客厅穿针引线。

  灯光暗淡,一看便知道谭奶奶省电,没有开大灯,只开了一盏茶几上的台灯,她坐在灯下,给谭桢缝衣服。

  谭桢拉开门,冷风往里钻,谭奶奶忙放下衣服,站起身,用毛巾拍打他身上的落雪:“吃饱没?锅里给你温着饭菜。”

  谭桢笑:“正好有点饿。”

  谭奶奶嗔他:“叫你早点回来,外面吃得再好,有家里的饭菜香吗?”

  谭桢抿唇,乖乖地点头:“奶奶说得对。”

  兴许是谭桢说的话让谭奶奶很高兴,所以她颇为骄傲地昂起头:“快去吃吧,一会儿凉了。”

  谭桢把热水袋放下,叮铃哐啷地跑去厨房,装了满满一大碗的饭和菜。

  豆角排骨焖饭,豆角排骨都炖得软烂入味,正冒着热气,谭桢抱着碗,坐在谭奶奶旁边。

  他吃饭,谭奶奶在一旁看他一眼,似乎见他没有其他异样,才放下心来拿起衣服继续缝补。

  谭桢吃着吃着,眼底突然蓄满眼泪,他揉揉眼睛,眼睛有些泛红。

  他怕被谭奶奶发现,低着头,脸就差埋进饭碗里。

  这么冷的天,饭菜还是热着的,可见谭奶奶是一直在等他。

  谭桢喜欢这样温馨的日子,他好喜欢好喜欢,他希望时间停留在这刻。

  谭桢吃完饭,把大灯打开,白昼似的光乍现。

  谭奶奶吓一跳,斥他浪费电费。

  谭桢抿唇笑,从她手里抽走针线:“我来吧奶奶,你教我。”

  谭奶奶愣了一下,手脚突然有些无措:“你怎么突然想到学这个?”

  谭桢知道谭奶奶为什么会有这个疑问,原因是之前原主似乎嫌弃过谭奶奶的缝补手艺。

  原主自卑,他怕被人看见身上的补丁,偶然一次瞥见谭奶奶给他缝衣服,他发疯一样把衣服扔进垃圾桶里,质问谭奶奶为什么他要穿破衣服?

  其实这不怪原主,原主活得太辛苦了,他日复一日的压抑着,爆发后其实也很后悔,把扔掉的衣服捡回来了。

  但这在谭奶奶心里,是不可磨灭的,以至于后来缝衣服都躲着他,怕惹他不高兴。

  谭桢突然提出学习缝衣服,谭奶奶一向绷着的冷脸冷不丁地出现几分呆怔。

  谭桢在想,如果他学会了,以后就可以自己缝衣服了,奶奶眼睛不好,年轻时因为当过裁缝,老了还要在街坊邻居间接活,硬生生熬坏了眼睛。

  如果他学会了,也可以帮奶奶分担一些。

  “您教我吧奶奶。”谭桢弯眼:“以后我要是找不到好的工作,我就在街头开家裁缝店,也饿不死我。”

  谭奶奶:“没出息。”

  她绷着脸,脸上还是带上几分笑意。

  谭桢故意说:“我现在去把灯关了,开小灯。”

  谭奶奶诶一声:“关什么关,这小灯光这么暗,你这学还没学会,先把眼睛熬瞎了,我看你也别当裁缝了,去当叫花子得了。”

  谭桢噗的一下笑出声,又遭谭奶奶瞪一眼,他连忙收起笑,弯眼:“师父,我听您的。”

  谭桢拿着针线,谭奶奶坐在一旁指导他。婆孙两人在灯下安静地坐着,时不时穿插几句交谈。

  屋内炉火烧得旺,热气熏熏,屋外大雪漫天,隔壁家偶尔能听见几句小孩哭闹声和电视机的热闹声。

  日子似乎在这样平铺直叙的时间里过去,好像能一直过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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