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桢觉得好冷, 好黑。

  他好像坠入到一片无边的黑暗中,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他怎么叫喊都无人应答。

  他在这片黑暗中行走, 走得又累又渴,脚底下的路好像逐渐结成冰, 他走上去便感觉到寒意从下而上。

  他走了很久很久, 也没看见出口,也没看见有人。

  直到他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 前方出现了光点。

  他踉跄地向前跑去, 看见那团光点变大,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光亮, 才放下来。

  谭桢睁开眼,看见了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栋别墅,很安静,周围杂草丛生,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的样子。

  这是谭桢的家, 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

  是他原来的家。

  谭桢踌躇着向前, 他看见大门敞开, 有人在搬东西。

  以前给他做饭, 陪着他叠千纸鹤的阿姨在门口抹泪, 她拉着门口的雍容华贵的女人,说:“太太,这是小少爷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卖了小少爷真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这女人是谭桢的母亲, 这个家是她和谭父的共同财产。

  女人黯然地垂下目光, 轻轻地拍了拍阿姨的手:“你也别惦记了, 小桢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为他伤神。,”

  她轻叹一口气,望向这别墅:“这房子其实是打算留给小桢的,但他父亲觉得人走茶凉,干脆用买了的钱置办自己的产业,这房子他要收回去,我哪有让他占便宜的道理。”

  谭桢有点想哭,他站在门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想跟阿姨说别为他伤心。

  他其实是想妈妈的,他跑过去,想抱抱他的妈妈。

  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抱过他了,也没有好好的叫过他小桢了。

  谭桢伸手,手却穿过谭母,落了个空。

  他抹抹眼泪,想说妈妈你看看我,我在这里。

  谭母看不见,她只轻轻叹口气:“是小桢没福气,以前我们也亏欠他诸多,只希望他来世去到一个好人家。”

  谭桢咬着唇,眼泪不住的掉。

  其实妈妈也是喜欢他的,也是想念他的,对不对?

  这样想着,远处突然蹿出个小孩儿,那小孩儿两三岁的样子,走路还有些跌跌撞撞,他径直地抱住谭母的大腿,奶声奶气的说:“游乐场……要去,去玩。”

  谭母脸上露出谭桢没见过的温和,她浅浅地笑,笑起来时嘴角会出现和谭桢一样的酒窝。她把小孩儿抱起来,逗笑着:“好好好,等妈妈办完事就带你去玩哦小宝。”

  小宝吗?他也叫小宝?

  谭桢抹抹自己的眼泪,有些空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仓皇地往后退一步。

  是了,爸爸妈妈都有自己的家庭了,都有自己的小宝了。

  他这个小宝已经没人要了。

  谭桢有些恐慌,明明这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可他还是感觉到害怕,他觉得自己的出现像是颗地雷,会摧毁这一切。对于爸爸妈妈来说,自己的存在夹杂在他们幸福中的一根刺。

  他死了,爸爸妈妈其实才会真正的幸福。

  一时间,谭桢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要回来,他不要回来,他想回去找奶奶,他要找孟逢青,他要找孔子钰……

  这里不是他的家。

  对,这不是他的家,在这里没有人喜欢他。谭桢不敢回头看,他一路小跑,往来处跑。

  直到彻底把这一切甩在身后。

  周围一切重新变成漆黑一片,万物归于宁静。

  直到肚子咕噜声响起,谭桢猛地从梦境里挣扎醒过来。

  他双目能视物,但有些模糊,眼镜早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浓浓的尘灰呛进口鼻,谭桢咳嗽一声。

  这一声也惊动了外面的人,门被推开,有人说:“醒了?叫人送饭过来,别饿死了。”

  谭桢才发觉自己被绑起来了,他现在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昏睡前的记忆涌上来。

  除夕的凌晨,他送完孟逢青后,自己回家,刚刚低头给孟逢青发完消息,就感觉背后有人捂住他的嘴巴,他来不及说话,就有一股香味钻进他的鼻子,瞬间便丧失了意识。

  所以他现在是被绑架了吗?谭桢意识到这一点,竟有些冷静。

  他为什么会被绑架?绑架他的人又有什么意图?

  他又没钱,谁会犯得着绑他?

  谭桢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抽取关于剧情的记忆,也没有追踪到有关绑架的剧情……

  倒是他想到了原主被按进臭水沟里的那段梦境。

  但这里也没有臭水沟,反倒像是个地窖。因为他听见了水流滴答声。

  “咔嚓”一声响,门开了。

  外面投射进来自然光,谭桢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有误,这里并非地窖,而是房间,那听见的水流声也可能是洗手间里传来的声音。

  谭桢竟然会觉得还好,还好不是在地窖里面,不然孟逢青找他该找不到了。

  谭桢缩在床上,底下是柔软的被褥,他现在口渴又很饿。刚刚苏醒,器官开始运转,长时间未进食,此时胃开始缓过神,隐隐作痛,而后又演变成剧烈的疼。

  这具身体本身就有胃病,此刻疼痛来势汹汹,疼得谭桢蜷缩起腰,一阵又一阵的,他趴在床上,呼出口气,发出破碎的□□。

  门外站着一个人,不知道来了多久,但直到谭桢发出声音他才走进来。

  沉又缓的脚步声,落在地板砖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像是要把谭桢整个人都给敲碎重塑。

  谭桢额头冒着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费劲地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地上,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靴进入他的视线。

  熟悉的嗓音响在耳边,男人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打滚的模样,啧叹一声:“真是个小可怜。”

  谭桢不用看也知道这人是谁,他咬着牙,眼里弥漫出雾气。

  他没想到会是原深。

  “为什么,为什么?”他咬着牙,弓着身子,喘着气:“为什么把我带来这地方?”

  原深轻轻地把碗里的粥放在桌上,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莹莹的眼睛上,神色微暗,喉咙干哑:“我也不想,可惜你运气不好,偏偏再次落在我手里,我想放你也放不了。”

  其实这事也超出了原深的意料。

  于他而言,谭桢不过是玩物,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对于这等他没放在眼里的玩物,失手后也不过是微感诧异,紧接着是觉得谭桢不识好歹。

  他没打算再做出什么,更遑论一些绑架囚禁的戏码。

  可偏偏,在他回到原家的那晚,方丈找到他,算出了这人的生辰八字。

  这正和谭桢的相符。

  不论是真是假,谭桢都留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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