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逅是次日晚上回到合宿基地的。

  按照包剪锤的顺序,顾夜宁和齐继两个人去小卖部给大家买了一大袋鸡肉沙拉。

  惯常关着门,暖气充盈的室内,因为封闭空间的缘故,他们一打开练习室的门,就闻到了一股算不上久违,但的确有那么几天没有闻到过的熟悉的香味。

  “好难闻。”顾夜宁猝不及防,脱口而出。

  齐继:“噗嗤。我觉得像藿香正气水味儿。”

  “我听到了。”有人在他身侧说。

  顾夜宁:“……”

  齐继:“……”

  齐继对谢逅有点本能的畏惧,拔腿就跑了。

  顾夜宁则无言地扭过头,看向发声处。谢逅正站在那儿抱着胳膊看他,对方还没换上练习用的运动服,风衣里内搭着线衫和衬衫,又是全套美丽冻人的经典皮肤,顾夜宁目光一扫,就看到了他贴在腰间,在外套内里若隐若现的暖宝宝,决定不去戳穿。

  “……喝中药吗?”他严肃地问。

  谢逅:“什么中药?什么意思?”

  事实证明就是表面意思,谢逅手里拿着练习生们刻意给他留下的中药包,轻轻吸了吸鼻子,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顾夜宁坐在他旁边,一脸“你不吃也要吃”的压迫性表情,见谢逅试图反抗,就用力按住了他的手:“不行,你必须喝。”

  “我没生病。”

  “我们也没生病,但我们都喝了。”霍弋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但既然贫道已经死了,道友也非死不可的想法,认真严肃地盯着谢逅,“为了《七宗罪》组的团结,也因为你抛下我们的第一次集体汇报表演,现在你必须把它喝了。”

  顾夜宁说:“这个中药和你的香水味道一模一样,所以别担心,我觉得你们很合适,你会喜欢的。”

  谢逅:“……”

  隐约感觉被嫌弃了。

  他最后还是被迫喝了。喝的时候,顾夜宁就坐在他身边,若有若无地上下打量谢逅的样子——看起来对方这两天的休息并不算好,虽然因为基因优势,并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黑眼圈,或者面部憔悴的状况,但整个人的精神气是往下走的,他甚至觉得现在给谢逅一个枕头,对方就能在这儿睡着。

  他欲言又止。

  谢逅被中药苦到脸色发白,不得不一边喝一边捂脸挡住狰狞的表情,待喝完之后又“哐哐”灌下去半瓶矿泉水,才勉强恢复过来。他的注意力重新回笼之后,一眼就看到了顾夜宁脸上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对方这副模样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没事。”他说。

  顾夜宁正盯着谢逅,冥思苦想上辈子谢逅到底遇到了什么事,能不能将二者短暂地联系在一起,听谢逅这么一说回过神:“真的?”

  谢逅说:“家里的确出了点事,但是比我想象中好点。”

  顾夜宁耳朵竖了起来。

  他特别想知道,想弄清楚这件事和上辈子有没有关联,但又不能强迫谢逅说。

  “……我奶奶前几天自己在家,摔了一跤。”谢逅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解释,“她跌倒的时候撑到了地,肱骨骨折,家里那时森晚整理候恰好没有人,但她虽然疼,人自己还能走,就自己找了手机报警,又叫了救护车。”

  老年人摔跤一直是很容易直接威胁生命的问题之一,顾夜宁特别清楚这一点。前几年听家里人说,楼上也有一户的老人家八十几岁了,在家里没好好走路摔了一跤,下肢的某个部位骨折,这个年纪,做手术有生命危险,不做手术的话又会需要长期卧床——对于他们来说,长期卧床会导致许多麻烦的并发症,譬如压疮。

  这种情况,做不做手术都可能导致死亡。那位老人家就是因为手术后的感染问题,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姥姥姥爷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还是会长吁短叹一阵子。

  “那奶奶身体还好吗?”他担心地问。

  谢逅说:“她年纪还算轻,加上是上肢骨折,医生说不算特别危险,所以我回去了没多久就被催着赶回来。”

  顾夜宁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不幸中的万幸。”他感叹说。到了这个年纪,健康是第一位的。

  谢逅觉得嘴巴里还有中药的味道,他咂了咂嘴,顺手把矿泉水又重新拿了回来,又给自己灌了几口:“的确就差一点,幸亏她跌倒的时候手肘最先着地,所以没有摔到下肢,自己脑袋很清醒,摔倒了立刻想着要报警喊人来,否则——”

  否则万一就这么忍着,或者一直倒在地上,后果不堪设想。

  在旁边听他们对话的齐继好奇地问:“肱骨在什么地方?”

  顾夜宁拍了拍自己的上臂:“肩关节和肘关节之间,算是靠近肩部的位置,老人家上了年纪,因为容易骨质疏松骨头变脆,所以谢逅的奶奶摔跤之后,就会导致类似的骨折事件。”

  “要做手术吗?”顾夜宁科普到一半,又担心地转回去追问谢逅。

  “医生的意思是要做,奶奶的骨折有明显的位移,得做手术把位移的肱骨重新复位,后期还要经历很长时间的康复训练让伤势愈合。”谢逅说,他和他奶奶的关系亲近,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但明显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情,“不过这次因为这件事,家人倒是都赶回来了,护工已经请好,康复中心的床位也确定了——”

  顾夜宁张口欲言:“那你……”

  “——幸亏我家有钱,什么都能选最好的。”谢逅说。

  顾夜宁:“……”

  顾夜宁面无表情站了身,借着自己居高临下的角度,用膝盖抵了抵谢逅:“行了,既然奶奶没事,那就起来赶紧换上衣服,我们得快点练习了。”

  谢逅回到《七宗罪》组对他们而言,当然是绝好的消息。所有的队形不需要重排,intro部分也不至于要绞尽脑汁地思考谢逅原本的“傲慢”应该如何演绎。

  顾夜宁去和节目组要来了之前第一次汇报表演时,每个练习生填写的评价表。厚厚的一沓,在其他练习生继续练习的时候,他独自在角落里一张一张地翻看,一边看一边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做笔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夜宁想从别人的角度找找看自己,包括自己的组员在表演上有什么缺陷,在彩排之前加以弥补。

  他翻到了一张字迹工整清秀的,这张纸上写的内容并不多,在“最佳”和“不太好”的空白栏都只写了顾夜宁的名字,下边则是理由:

  “完美,但是没有新意”。

  这字迹有点眼熟。

  顾夜宁盯着那行字陷入了沉思,手里的笔的笔尖在笔记本上留下了墨水的痕迹,他也没有注意到。

  这个人所写的内容恰好是顾夜宁心里想过的——之前的一公和导师合作舞台,他的表演都出现了意外。第一场的酒杯破了,顾夜宁临危受命接手了那只酒杯,做出了小小的牺牲;第二场的地面因为干冰原因太滑,顾夜宁差点摔倒,拜本人急中生智,原地做了个原本不打算做的“高难度”动作,幸亏张智涵及时反应,让舞台显得像一场精心的设计。

  ——因为处理紧急情况,他反而做出了一些特殊的举动,让原本舞台表演多了些“新颖”的味道,包括一公出现的“唇伤妆”,也是意外造成的。

  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意外,顾夜宁会觉得自己本人的舞台显得有点……平平无奇?

  就像是个优等生,但仅此而已。但是无论问谁,大家都会告诉他,舞台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够用了,还要怎么样才能更好呢?

  他又去看那行字,想把它们看出花来,得到一些独特的见解。

  “咄咄——”

  突然外边有人敲门,靠近门的石琛说了句“请进”之后,一个眼熟的工作人员推门进来,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随即说:“你们中间有谁会乐器吗?”

  顾夜宁回过神,看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于是在角落举起了手应道:“我会。”

  所有目光都“唰”地落在了他身上。

  “你居然会乐器吗宁哥?”齐继惊讶地问出了所有人好奇的点。

  顾夜宁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不存在的灰尘,点了点头。

  在意识到工作人员是来询问关于“会使用乐器”的练习生之后,他立刻回忆起了对方的目的所在——二公录制排练舞台的过程中,有一项会穿插在播放中出现的物料,虽然在时间上似乎和顾夜宁记忆里有些偏差,但自己重生回来的“蝴蝶效应”并没有把这个物料“蝴蝶”掉,也是意外之喜。

  《来组乐队吧》。

  这个物料将会把练习生里会乐器的部分练习生们聚集在一起,组建成自由的乐队,然后以乐队的形式表演歌曲,在集体物料录制的时候表演给导师、以及其他的练习生看。

  上辈子顾夜宁知道这个物料的存在时,他们已经全部录制完毕了,就差登台展示的部分:没有任何人通知他,节目组也自然地略过了顾夜宁,因此他使用乐器的能力并没有被展示。

  这一次的机会,顾夜宁当然不会错过。

  “老师,我会吉他。”顾夜宁说。

  “哇噻,你说真的吗?”齐继扑了过来。

  顾夜宁已经能够熟练地接下对方突如其来的袭击了,他双手接住惊喜的齐继,目光看着相熟的工作人员:“老师,是有什么需要弹奏乐器的场合需要我吗?”

  对方点了点头。

  “你先跟我出来一下。”

  顾夜宁拍了拍齐继的脑袋,示意他松开手,然后在同组练习生惊讶的注视下拔腿跟了出去。

  其实现在合宿基地还剩下统共一百二十名练习生,会乐器的必定不在少数。

  这年头会唱歌的,再擅长点乐器都不是稀罕事,时常从走廊里经过的时候,都能听见不少宿舍里传来弹奏吉他的声音,弹钢琴的更不在少数,不仅如此,还有西洋乐器和民族乐器的分类:

  光是“笛子”就有好几种,长笛和竹笛听起来很类似,实际上也是两种不同的乐器。

  印象里,好像有某个相熟的练习生会打鼓。

  “老师,我会打鼓。”隔壁的房门打开了,一脸懵逼的贺天心跟了出来。

  的确,贺天心是会打鼓的。虽然顾夜宁印象里,贺天心在录制完这个物料之后,距离退赛也不远了,但那段时间练习生中的确纷纷扰扰的,传播着关于贺天心“打鼓超级帅”的传言。

  贺天心看顾夜宁站在走廊里发愣,就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过来大大咧咧勾住了他的肩膀往怀里带了一把:“你怎么也在这儿?也因为会什么乐器,所以被选出来了?”

  顾夜宁“嗯”了一声。

  “会什么乐器?”

  “吉他。”顾夜宁说。

  贺天心瞪大了眼睛。

  恰好远些的房间门也打开了,黎昼和管风弦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听见了顾夜宁和贺天心的对话。

  “夜宁也会吉他?”管风弦惊讶地在远处追问了一句。

  “呃,其实会吉他不是什么稀罕事,好多人都会。”顾夜宁在这样的围观下显得有些窘迫,虽然他的确会吉他,但并不是什么专业选手,只不过是自娱自乐的业余水平而已,重在想要展示给粉丝,向大家展现更多面的自己。

  “夜宁的确会吉他,我听他弹过几次。”卫南星也出来了。

  顾夜宁发现,虽然练习生里会乐器的人不少,但是工作人员叫人出来,好像也是进行过自行筛选的。迄今为止从自己的练习室内被喊出来的人,似乎都是中上位圈的练习生,那些名字不太熟悉,或者排名不够靠前的人,即使有什么擅长的乐器,也没有出现。

  ——譬如,他印象里隔壁寝室有个个人练习生,叫做宋幻的,在节目开始的初评级舞台,就和导师们自我介绍过他从中学时期开始玩乐队,还是乐队主唱加吉他。

  上辈子的自己,应该也是因为存在感不那么高,或者不得节目组的喜爱,所以被自然而然忽略了吧?

  待工作人员又陆陆续续喊了十个左右的练习生出来,对方数了数人数,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走。

  对方把他们带到了二楼的一间稍大些的房间里,和他们统一讲述了一下接下来需要录制的物料内容。

  和顾夜宁所掌握的信息差不多,不过《来组乐队吧》这个环节在对方的描述里,和顾夜宁记忆里稍有些偏差。

  在场的练习生们根据人数和擅长的乐器,可以自行组队,也可以按照节目组的分配进行,组合成配置合理的“乐队”,因为时间上稍微有些紧凑,所以每一个“乐队”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排练出一首曲目就可以。

  这曲目可以随意挑选,也可以别出心裁,或者使用节目组买来版权给他们进行舞台表演的歌曲都可以,彩排那天所有的小组结束之后,导师们恰好都在,会把他们聚集起来,额外录制这个环节——以乐队的形式将歌曲表演给导师和其他的练习生观看。

  国内不是没有出现过以“乐队”为主旋律的选秀节目,而且不止一档,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看过一些。

  顾夜宁循着记忆思索了一下。

  按照他所掌握的信息,一般情况下,如果是流行乐队,那么吉他手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无论是什么风格,吉他其实都是被需要的。其次,吉他手、贝斯手和鼓手,一把吉他应该就能够完成大部分的音乐任务。

  但是如果是摇滚乐队,所谓的“四大件”可能会需要两把吉他,在此基础上如果有复杂,或者比较重的曲风,可以添置包括提琴、管乐器甚至合成器键盘。

  还有民谣乐队。那么其实两把吉他再加一个主唱就绰绰有余。

  他刚才听练习生们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有人说自己擅长口琴和小号,以及——

  “嗯?”他不自觉发出了声音。

  “怎么了?”他旁边的贺天心问。

  作为鼓手,并且疑似在练习生中稀缺的鼓手,贺天心的定位必定是个抢手货。好几个自己有些小算盘在打的练习生,注意力都放在了贺天心身上,此时视线一起跟着贺天心落在了顾夜宁身上。

  “我记得会乐器的人还有——明烨会乐器吧。”顾夜宁喃喃地说。

  在《交换才艺》里,明烨甚至还表演过。

  “明烨会乐器?”

  “唔,他会萨克斯风。”顾夜宁说完又有些不确定,毕竟之前和明烨一起参加综艺,也是两年多前的事了,他看明烨并没有出现,下意识又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问过明烨了,他不想参加,说自己光是要把说唱词写好,顺利地唱出来都很难。”工作人员听见了顾夜宁的自言自语,在那头提醒了一句。

  顾夜宁恍然大悟。

  他思考的时候,忘记了他们这群人,还同时有二公的舞台需要准备,对于他而言或许难度没有想象里那么大,更重要的是表现出“新意”,但他目前的状态,已经是许多练习生求之不得的情况了。

  “有谁想要回去排练二公的舞台,现在可以赶紧离开,我知道大家的任务都很重。”顾夜宁的话提醒了工作人员,他远远地又提醒了众人一句,看大家面面相觑的样子,又补充说,“或者你们回去和各自的组员商量一下,不要擅自跑出来参加乐队的甄选和排练,二公才是大家的立足之本,至于乐队——”

  “乐队什么时候播,会播出多少,都还是未知数,千万不要本末倒置。”

  虽然大部分练习生是不能干涉自己的同组组员到底要不要录制所谓的“乐队物料”的,但是事实证明,确实存在因为认为会影响二公的排练,所以组员死活也不肯放人的情况。

  顾夜宁从练习室里出来,去远一些的茶水间打热水的时候,听见隔壁某个房间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隐隐约约听不清楚,到大致还是时间上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乐队的排练时间还需要商量,虽然节目组会给出一个比较大致对范围,但这样的范围必然也是建立在普通的练习时间的基础上的,不可能给人调整到凌晨一点之后再集合起来练习,因此无论如何都会影响到原本定好的位置测评练习。

  “我不同意!”

  “队长也这么擅离职守?!”

  “你现在到底是把哪件事放在首位?”

  顾夜宁打水回来,刚才发生争执的房间里还在吵吵嚷嚷,并且加入这场指责的人变多了。顾夜宁端着热水瓶往前走的时候,那个房间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垂头丧气的练习生头也不抬冲了出来,将身后的门“哐”的一声砸上。

  他往前走的时候步伐匆匆,用力抹了一把脸,好像是哭了。

  “那个——”

  好像是熟人,又不算熟人。顾夜宁在对方身后喊了一声,对方回过头来,是孙虹。

  刚才“会乐器”的练习生集合的时候,顾夜宁的确看到了孙虹的存在。他兴致勃勃站在人群一隅,和旁边的练习生叽叽喳喳,激烈地讨论要怎么组建乐队,需要几个人,还想找什么类型的乐器加入,看起来心情极好。

  也因此和现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孙虹?”

  “啊,夜宁。”孙虹意识到是顾夜宁在叫自己,没办法忽略他,只好再次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眼眶发红地返回顾夜宁身边。

  “没事吧?”顾夜宁问。

  孙虹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刚才让我们商量乐队的事情,但是队伍里的人不太同意,大家有点小小的矛盾。”

  顾夜宁理解地应了一声。

  “其实我知道的,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跑出去搞什么“来组乐队吧”的额外物料。”孙虹小声说,大概是顾夜宁的氛围太温和太亲善了,站在走廊里,他像是得到了倾诉的对象,下意识就一股脑开始诉说自己的烦恼,“这个物料不知道会播出多少分量,我也未必能有很多镜头,但是我实在是……想要争取更多些的画面。”

  顾夜宁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对于中位圈,镜头不算太多的练习生而言,哪怕是恶剪的镜头,只要有效,就可以存在,甚至有些练习生为了博出位,会刻意制造一些矛盾——甚至是和上位圈练习生的矛盾,这样节目组在剪辑的时候,就能顺理成章将矛盾扩大化。

  虽然在那之后会被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黑红也是红,对许多苦于压根没有镜头的练习生来说,“被看到”重要得多。

  “你看我,也不是特别好看的练习生,实力也平平无奇,很难靠自己出圈,齐继那样的大爆可遇不可求,你们这样的实力资质都超厉害的练习生,我也难以望其项背。”孙虹喃喃地说,抬头看着顾夜宁,“我的公司只是把我送来了,对我没有多少期待,因此也不会费力花钱给我做营销,一切都要靠自己。”

  顾夜宁说:“你二公练习得怎么样?”

  他印象里孙虹是主唱组的一员,演唱的歌曲是《谁也不知道》,改编自一部著名的日本电视剧的主题曲。这一组在汇报演出的时候,表现平平,正如孙虹所说,无功无过,不会记忆深刻,但也没烂到被丢鸡蛋的程度。

  但是对于选秀而言,有时候破音或者群魔乱舞,反而比平平无奇来得更好。

  孙虹摇了摇头:“就这样吧,我们一整个组其实都没报什么期待,大家都不是上位圈,也没有多惊人的天赋,像卫南星那样技巧和感染力都被白肃老师夸奖。”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才想要靠“乐队”的物料获得一些关注吧。”顾夜宁说。

  孙虹用力点了点头。

  中下位圈练习生的“困境”在对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知道组员都怨我:因为我还有会的乐器,所以刚才选管老师问有没有人会乐器的时候,我很努力地举手自荐了,他才终于松口让我一起出去。”孙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大家都面对同样的问题,但我前面现在有一条不知道会不会增加人气和关注度的路,我擅自抛下他们自己来尝试了,本身就是不道德的。”

  “但是这个节目,要说多么道德,好像也没有。”

  顾夜宁说:“这毕竟是个竞争的节目,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但是如果因为自己想要出头而耽误了别人的进度,本身也是不合适的。他知道孙虹的困扰就在于此。

  不去帮助别人,但至少也不害人,应当是对方的宗旨。

  “所以现在大家都不希望你去排练乐队?”顾夜宁问。

  孙虹点了点头。

  “你会放弃吗?”

  孙虹又摇了摇头。

  “还有个办法。”顾夜宁积极地帮他想主意,“二公的排练,你还要和你的组员一起努力,但是可以想想,能不能找到和你统一时间的其他想要在乐队物料里出头的练习生,如果你们能够协商出一个在二公排练时间之外的空隙——比如说晚上十一点之后,或许还有可能合理利用好这些时间。”

  就是孙虹和他的乐队队友这段时间都要辛苦了。

  孙虹说:“会有这样的人吗?”

  顾夜宁说:“当然,要面对这种困境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不瞒你说,我刚才回去和我的组员商量的时候,都要看大家的眼色呢。”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胸口的“L”标志:“我明明是队长,但是大家看起来都很可怕,所以我和他们保证,在集体练习舞蹈和商量表演细节的时候,我绝对不会缺席,这样才能获得大家的一致同意,不至于觉得我耽误了大家的时间,我想你应该也是一样,对吧?”

  孙虹被他的话逗笑了。

  他清楚顾夜宁是在安慰自己。

  对方好像不觉得他只是在安慰自己这样一个好像无足轻重的,下位圈小透明,明明对于顾夜宁这样的上位圈,甚至稳稳C位的练习生,在看到孙虹出现在走廊的时候,避之不及,眼角余光都不分给他一星半点也是正常的。

  ——原本的陈思燃,史桐这批人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他又用力抹了一把脸,小声说:“谢谢夜宁。”

  顾夜宁拍了拍孙虹的肩膀:“虽然听起来好像没那么困难了,但商量起来也不算很简单,我们都要加油。”

  孙虹应了一声,挤出笑容来也冲着顾夜宁比了个“加油”的拳头。他转过身,刚要往前走,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重新转了回来:“哦对了夜宁,关于你之前《七宗罪》的表演,我有个建议,一直憋着想和你说,但是又觉得……”

  又觉得他这样的下位圈,有什么资格对上位圈堪称完美的舞台指指点点呢?

  现在突然提起,也是看顾夜宁脾气温柔好说话,气氛到了,忍不住说出了口。

  结果他抬起眼,发现面前的顾夜宁的眼睛,“唰”的亮了。

  甚至对方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来回晃动。

  “之前我看的内容原来是你写的吗?”顾夜宁瞪大了眼,仿佛在玩游戏的时候顺手帮助了一个路边的NPC,刷到了新的支线任务提示,而这个任务直接通向能够拿到宝藏的通天大路。

  孙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讷讷地应了一声。

  “——是这样。”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不得不说,顾夜宁的态度给了他更多的鼓舞,连声音都不自觉有了自信,“关于你们齐舞的时候所要表现的样子,我觉得……”

  此时的《七宗罪》组练习室内,一群人结束刚才齐舞部分的练习不久,正再次分散开来各自研究自己的part,冷不丁房门被人“砰”一声从外边推开,紧接着顾夜宁小跑着回来了。

  “大家听我说!”他撑着膝盖,一边大喘气一边提高了嗓音。

  “我刚才得到了一个绝好的点子!”

  “快集合来听我说!”

  角落位置,谢逅无言地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因为顾夜宁石破天惊的行为,流到了下巴上的矿泉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完美主义的强迫症患者,又有了什么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