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穿越重生>揽月映同尘>第45章

  那种恍惚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感觉又起,陆寒尘心悸又起,苍白指尖抚上这人的眉眼,嗓音暗哑。

  “莫再这般与我说话,我受不住的,清尘。”

  呵,看来这人真是被自己给纵出了得寸进尺的毛病,谢令月一时都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苦笑。

  究竟谁才是那个更该委屈的,这人难道不清楚么。

  且按照大宣的年龄算,怎么说都是这人比自己年长五岁,怎的如今倒是自己一步步退让。

  该说不说,谢令月这一个多月的影响看来是取得了成效;如果他不是被选择和被委屈的那个,谢令月只会更开心和欣慰。

  是不是可以先确定一点,这人以后不会再如原剧情里那般,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

  垂眸直视他的眼睛,谢令月决定坦诚以待。

  “你可能还不知,陆寒尘,这才是真正的我。”

  前世以病弱之躯撑起家族与集团,若不是谢令月性子清冷杀伐决断,集团也不可能站在那么高的位置,谢家那些不成器的家人们见了他也不会如鹌鹑般小心翼翼。

  穿来这里之后,身体比前世临终时年轻了十岁,可思想与阅历却只多不少;如果不是为了怀里这人,谢令月大抵还是前世那般的性子与行事。

  当然,他在处理正事的时候还是保持了前世的习惯。

  现在么,又看了眼怀中人,谢令月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这人面前用错了法子;导致这人总以为他还是个好糊弄的少年,也···未曾在心里真正正视过他的存在。

  所以才会几次三番面临选择时放弃自己,大抵这人是觉得自己很好哄回来。

  更或者,他还坚定以为自己是为了魏国公府才对他一再退让妥协。

  “陆寒尘,你以为我没想过趁谢家这次回乡制造意外,让谢家彻底脱离朝堂视线,然后我再死遁离开京都么。”

  从北镇抚司出来之后谢令月就想过这些,以谢家暗中的人手,还有谢令月自己的身手,这些很容易办到;若想的话,谢令月还可制造些假象,给朝廷泼脏水,令谢家站在道德制高点。

  可这里的谢家人铮铮风骨,谢令月怎么忍心让谢达昌的后人隐姓埋名,谢家人的声誉、风骨···一个都不能丢。

  还有就是谢令月的私心,他对陆寒尘是见色起意,可也不是单纯的见色起意;他很清楚这里只是一个由小说衍生出来的架空世界,很清楚陆寒尘的所有经历。

  这人不是华夏史书所记载的那些真正祸国殃民的阉宦。

  他也因为绝色容貌经历诸多苦难,却没有摒弃道德;他也是费尽心思爬到现在的位置,拼的是自己的性命。

  他弄权却未曾想过专权,因为他深知处理朝政他不如内阁;他也因为私情扶持蜀王李昭辰,却也是在了解李昭辰有治国之才后才下的决定。

  他也在执行景昌帝的命令时尽量避免殃及无辜,即便真有,他也派人暗中照拂了那人的家人。

  陆寒尘的七个心腹更多的是为他处理这些事,每一次帝王下令处置什么人时,他都会派出心腹查探详情,之后再酌情根据帝王的意思迂回处置。

  也是因为这些,景昌帝很多次本该事后反悔的决定都被这人挽回,也才会如此放心重用陆寒尘。

  景昌帝执政初期那般勤政贤明,后期即使沉迷丹道,帝王权术也不会真的跟着丢了;甚至景昌帝纵容宫中内外称呼陆寒尘为九千岁,大抵也是因为这些才放心用这人,给他莫大荣宠。

  谢令月前世在病床上研读过不少学术,极为喜欢王阳明的心学,因而他看人看事能更通透一些。

  就如这一次魏国公府被关入北镇抚司,若不是陆寒尘揣摩到帝王的心思,他大概会寻求其他办法为蜀王得到镇北军的兵权;正是明白帝王的心思,他才会顺势而为,也才想到迎娶谢楝嫡女,暗中为谢家保下几个血脉。

  就是原剧情中也提过,谢令月身死后泄露身份,惹了帝王雷霆之怒;又有谢栋回京途中听闻侄子身死,谢家人无力扭转局势,才愤而起兵。

  最后谢家被判决之后,流放岭南的妇孺与未成年的男丁,还是陆寒尘派人暗中照拂,在岭南安然度过余生。

  这些都是原剧情中提过的。

  所以谢令月深知,若不是陆寒尘处置谢家的这件事,换成其他人,谢家大抵才真的是灭门之祸。

  再有谢令月穿来之后与陆寒尘提及那些曾经的恩惠,这人立即就同意了他为谢家想好的后路,不也证明了他明是非重情义这一点。

  而谢令月还知道陆寒尘最不为人知的身世,这是原书番外中提到的;大抵是为了衬托陆寒尘最悲情男配的角色身份,他的身世是人们想不到的意外与悲情。

  本该是天之骄子,本该有最恣意的人生,却阴差阳错幼时就被算计到宫廷成了内侍,丢失了对家人的记忆,还因容貌历经苦难。

  这样的人,谢令月怎会不心生疼惜,怎会舍得真的与他置气。

  何况这人此时还先软下姿态,对于九千岁来说这才是最不可能之事。

  此时此刻的谢令月又领悟到一点,一段感情中不只是先动心的那个人会输;先动心又心有怜惜与疼惜的那个人,才是会一再退让,最后输得彻底。

  靠在他胸膛的人在他说死遁时就豁然仰首,环着他胳膊的臂膀加重力气,凤眸布满冷意。

  “谢令月,我不准!”

  不准你离开我,便是说说也不能。

  虽则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可九千岁听到这人说要死遁离开时就心间骤疼,慌乱想要抓住什么。

  甚至不管不顾仰首咬住谢令月喉结。

  忍着疼抬起指尖轻抚他的眉眼,因为喉结被这人含着,谢令月的声音平添一点低磁和沙哑。

  “陆寒尘,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爱人啊,怎舍得轻易离开你。”

  轻咬他喉结的人停顿一下,身上微微颤栗,很快又将轻咬改为啄吻···

  这是要以色相诱来平息自己的怒气么?

  谢令月颇为无奈:“我还是个病患,哥哥莫要撩·拨我。”

  闷闷的声音传来:“不是撩·拨···你方才一直叫我的名字,连哥哥都不唤一声,我···着急···不知该如何做。”

  再次忍着疼搂住这人细软腰身,下巴蹭在他的发顶,谢令月的声音暗哑。

  “我当哥哥是爱人,自然也希望哥哥能以心爱我;之前就对你说过,我不是铜墙铁壁铸就的心···也会疼···所以,哥哥可否也多心疼心疼我···”

  怀中人放开他的胳膊,紧紧抱住他的腰身,终于舍得放开他的喉结,仰首看他,凤眸缱绻。

  “是我的错。”

  是他先入为主,以为狼崽子最多贪图他的脸和身子;也是他因为对蜀王的那点心意,不曾好好正视狼崽子的心意。

  还是他,因为对蜀王的习惯性惦念,两次丢下狼崽子。

  更是他,如今却更贪念狼崽子的温存,想要这个人永远在自己身边···

  “我也不知为何,以前那般挂念蜀王,就像是有一根线扯着我一定要为他倾尽所有···”

  可是白日在蜀王府,仅仅是因为蜀王的那一点欺瞒,陆寒尘便心生厌恶;之前蜀王不是没有做过比这更过分的事,尤其是让他一次次对白清涟退让,那时他都能习以为常。

  这一次却恍若有一道警钟在脑海里敲响。

  在蜀王府时他就怀疑这些改变与谢令月有关,来的路上想的更多,尤其是因为江越生出危机感之后。

  九千岁这才察觉,改变不是一蹴而就的;当狼崽子在他身边说这世间无人疼陆寒尘,自有他这个夫人来疼时,那是九千岁第一次怀疑自己对蜀王的情意。

  之后蜀王又因为狼崽子的几句问诘与威胁就心生退意,放弃维护白清涟···那是陆寒尘第二次对那人生出怀疑;连心爱之人都不敢维护,到底是怕耽误他筹谋的大业,还是那人本就无情。

  有第一回第二回,就有后面更多;被狼崽子说中的俯就挽回,中秋灯会的刺杀,这一次的离间与欺瞒···

  越是看清蜀王隐在皮囊下的性子与行事,陆寒尘就越是能发现狼崽子为他做了多少。

  本就男扮女装在自己府里与皇城里生存,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可是短短时日狼崽子却维护自己那么多次,甚至能舍身相救···

  就连他在宫中对江亭动手,也不仅仅是江亭嘲讽魏国公府,还有那人对自己的诋毁。

  动手之后狼崽子还能迅速安抚好荣乐长公主的怒火,未曾给自己添一点麻烦。

  且狼崽子平日里面对自己的时候嬉笑怒骂,甚至强势动手的时候也有;可在人前,从来都顾及自己的身份与颜面,白日在督主府门前更是冷静自持。

  这般种种看下来,陆寒尘不是没有心,怎会分辨不出来狼崽子是真心待他。

  已经察觉到这人的真心,已经习惯了与他的朝夕相处,已经贪念这人所有的温存与真心。

  陆寒尘还能当自己只是愧疚与感动么。

  且,若不是有狼崽子的种种对比,他也不会忽然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