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穿越重生>揽月映同尘>第131章

  这一日的肃州城格外不平静,后半晌时,城门口的守卫与百姓满头雾水看着喧嚣马蹄溅起阵阵雪泥。

  先是一着墨色锦袍批墨色狐裘的身影,分明是姝滟之姿,却面色冷肃,当先打马而行,身后上百锦衣卫驾马紧追;看到这些人都着飞鱼服,还在排队的百姓皆避在一旁;等到不见这些人的踪影后,这才窃窃议论,大胆些的上前询问守卫,可是城中发生了大事。

  守城的护卫早知晓最近肃州城内都是锦衣卫的身影,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他们哪敢多问;不要命了么,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听说九千岁如今正在肃州城,谁敢妄言。

  就在城外的百姓犹豫还要不要进城时,不过半个时辰,便又听到声势浩大的马蹄声;只见当先而行的白马上一白衣银甲将军目光如电直视前方,面上还有焦急之色;紧随的一看便是铁血骑兵,将近千人的队伍呼啸而过。

  这下子,原本犹豫要不要进城的百姓是真的进不了城内,等到这支骑兵彻底出城,已是到了关城门的时辰;守卫也好说话,叫他们趁早前往城外的客栈打尖,这等阵仗,谁知晚间是不是太平···

  再说谢令月从府衙出去后,所有守卫的锦衣卫竟是不曾发现他的踪迹,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谢七与谢十一便赶上主子;得知主子欲连夜前往镇北关,两人按照主子吩咐在城中买了马匹,又置办了两日的干粮,这才出城与主子汇合。

  前后不过用了半个时辰,三人已奔驰在城外十余里的密林之外;从始自终,谢七与谢十一都不曾多问一句,主子怎的忽然仓促出行,谢家暗卫只需听命行事。

  两人只是在开始偷偷打量一眼,发现主子面色虽然平淡,往日多情的桃花眸却都是凉薄之色,细看下还有隐隐犹豫与挣扎;除了一开始吩咐他们准备马匹之事,主子再未出一言,他们哪里敢多问,只紧紧追逐在主子之后。

  打马疾驰,谢令月脑子里回想这几日看过的舆图,再结合前世的记忆,最后冲着一条极为偏僻的小路而行;一是这条路虽然难行,两三人打马而行还是可以,且他与谢七、谢十一都是控马好手,对他们来说不是难题。

  其次是担忧陆寒尘日后找江越的麻烦,索性选一条不适合大军行走的路途;免得那人日后再打翻醋坛子,以为自己真等着与江越汇合;明知陆寒尘芥蒂江越,他还偏要与江越同行。

  是的,此时的谢令月心中还坚定,他只是与陆寒尘暂时分开;待到镇北关事了,便返回京都一趟,若是陆寒尘真能做到他方才承诺的,谢令月愿意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因而,他此时下意识选择避开与江越同行。

  即便不久前是由他先说出暂时分开这句话,心中却还想着他与爱人的往后余生,想要避开造成误会的任何机会。

  最后一缕光线没入遥远的地平线,天地间迅速暗下来,北斗挂上天幕,弯月如钩映在雪地上;一行三人已行至肃州东北方向的群山之中,谢七打马追上主子,大声问可要歇息片刻,主子也需进食。

  算了算路程,他们此时已距肃州城上百里,想来陆寒尘便是想追也一时追不上,且谢令月确实饥肠辘辘;午膳时因防备不敢多吃陆寒尘准备的饭菜,也只有半饱,又经过近半日的打马疾行,此时又冷又饿。

  找到一避风处下马,谢七为主子打理歇息之地,谢十一寻了些干燥的树枝燃起,翻出干粮串在枝上烤热;谢七又去寻了些干净雪块,拿出小锅加热。

  坐下来其实更冷一些,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谢令月对着火堆怔怔出神;也不知陆寒尘如今是不是在生气,明明昨晚两人还抵死缠绵,便是今早也温存许久···眨眼间,自己便对他说出暂时分开之言。

  当时说的平淡,可谢令月一直心间揪痛,更多的是不舍与难过;可想听到这句话的陆寒尘会有多么痛彻心扉,当时谢令月便察觉他呼吸不稳,差一点就迈不出脚步。

  可只要想到自己占据了这具身体,想到谢家,想到三叔待他的情意甚至多过他自己的几个亲子,谢令月如何忍心叫远在怀州的三叔听闻镇北关之变的消息后难过。

  长长呼出一口气,在火焰下化作白雾;罢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是已做出取舍,便当全力以赴当下之重。

  此时此刻,谢令月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明明当初那般承诺于陆寒尘,如今先说分开的却也是他;即便只是暂时分开,也颇像是小说中那些得到后便不珍惜的渣男。

  两世第一次动情的谢令月,并不想用曾经许诺陆寒尘的三次机会为自己开脱;尤其这一次,陆寒尘所为其实也在他预料中,并无那般伤心;不过是觉得这人不理解自己的疲累,还有这人不曾在意自己言语的失望。

  谢令月甚而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动情,便恨不能捧出全部真心;偏他爱上的还是陆寒尘这个身体与心理皆不健全之人,总是设身处地从他的角度考虑,恨不能摊开自己的心意。

  大抵真的是他说的话太多,又重复太多,陆寒尘才这般不在意他的言语与底限;谢令月暗自决定,待他下次与爱人重逢,还是如他前世那般的性情相处,是不是···陆寒尘能真正在意自己的心意?

  收拾好一切,谢十一灭了火堆,扫清痕迹,三人翻身上马,继续往群山深处行去;考虑到主子之前的伤势,谢七倒是想劝说主子不如找个山洞过夜后再行,反正他们定会在征西军之前赶到镇北关;怎奈主子一直神色不渝,终是不敢多言。

  山路崎岖,又是趁夜而行,速度自是不能与白日相比;两人看一眼专注前行的主子,又对视一眼,皆在心中思量,看来主子是担忧督主追上来?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应是到了子夜时分,落后的谢十一忽然高声禀告:“主子,远处有震颤动静,不知是马群还是狼群,可要先行避过?”

  “吁···”谢令月勒马停下,凝神细听;他是知道的,这一带群山之中,最不缺野兽,狼群经常半夜出没。

  还不待三人严阵以待,便听得遥遥传来的呼喊声,隐约可辨喊的是“主子···”;谢七乍然回头:“主子,是十九的声音!”

  谢令月恍然,看来是谢峰知道了自己离开的消息,将跟在他身边的暗卫皆派过来,应是为了保护他这个主子;稍顷便紧皱眉眼,以陆寒尘的多疑,怕是早想到了这点,这人会不会追着谢十九这些暗卫的行踪而来?

  若是如此,才是真正的为难。

  陆寒尘若是真的追上来,要么劝说自己回去,要么派锦衣卫跟着自己,更大的可能是这人想要与他同去镇北关;若是没有谢令月说出暂时分开这句话,这人或许会听自己的留在肃州,可如今他只怕是行事偏激···

  谢令月从来没怀疑过陆寒尘后来待自己的情意,他是真的爱上了自己;正是因为爱,因为担心,才会想要阻拦自己的计划;也正是因为爱,才接受不了自己说的分开,哪怕是暂时分开。

  由爱故生怖···大抵最适合陆寒尘此时的心境;而谢令月亦是如此,这半日的不舍、为难、挣扎···种种皆是因此。

  好容易下定决心,若是这人再如白日那种卑微姿态祈求,谢令月不知自己会不会更加不舍和心疼,从而妥协;若是由着陆寒尘与他同去镇北关,便是等同于陆寒尘在朝中的所有经营付诸东流,谢令月更舍不得。

  陆寒尘总说他是天上月,可谢令月心中的陆寒尘亦是人间艳阳;本该权倾朝野意气风发,本该恣意张扬···所以他如何舍得看这人因自己折腰,因自己而毁了之前所有。

  “主子,可要等等十九他们?”谢七小心询问,显然他也想到了督主会不会循着十九几个的踪迹追上来;主子既是仓促离开,连行李都不曾好好准备,显然是与督主生了嫌隙,怕是···并不想与督主碰面?

  如何能先行,谢令月唇线微压;若是陆寒尘想要追上自己说清楚,他跑得越远,这人越是不肯放松,怕是真能一路追着他们到了镇北关,这不是谢令月想看到的。

  罢了,就等在此处;既然陆寒尘定要个明白,那便最后再与他心平气和沟通一次;环视周边地形,越往前走越是艰险,谢令月自己与谢家暗卫可以应付,陆寒尘却未必,更不提他随行的锦衣卫。

  还是那句话,因为前世的经历,谢令月不愿意也不忍轻视人命,无谓的牺牲,能免则免;无论是跟着自己的人,或是陆寒尘的人,便是真有不可避免面临死亡时,也该是在职责范围内。

  此处正好是半山腰,山谷周围偶尔传出野兽咆哮之声;寒风刮过树枝飒飒作响,雪地被浅淡月色映照,三人勒马而立,远远看去竟有些说不出的萧瑟与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