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穿越重生>揽月映同尘>第173章

  谢令月用着最平常不过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却惊呆了陆寒尘,连这人端来鸡丝粥要喂他时,都不曾回神。

  “哥哥先用点粥水,有什么稍后再说不迟。”谢令月接过谢峰端来的瓷碗;这几日他住在卫府其他人并不知晓,本是为了陆寒尘着想,因而只有谢峰近前伺候,并未假手于卫府下人。

  可陆寒尘哪里还有心思用膳,还在怀疑是不是他的耳力因为近几日的昏迷出了问题,他到底听到了何等的惊世之言!

  推开面前的汤勺,想要确认他听到的真假;若是真的,需得阻止狼崽子这可怕的想法。

  “方才哥哥还说日后都听我的,怎的现下便开始食言而肥?”谢令月最在意的是这人的身子安康,其他都靠后;因而明知他想到何处,却也不急于为他解惑,坚持要他先吃完。

  拗不过他,陆寒尘乖乖靠着大迎枕坐好,等不及他一口一口慢慢喂,索性接过瓷碗自己不紧不慢吃起来;谢令月的桃花眸里溢出丝丝笑意,就知道这人还是改不了急脾气,可此时还不是乖乖憋着。

  看起来陆寒尘是在乖乖用膳,却不知他心里此时正翻滚惊涛骇浪;他确信自己方才没听错,狼崽子说他将是雍朝的皇后,也就是谢令月这位开国之君的皇后!

  就是因为听的真切,陆寒尘才会有怀疑人生之感,狼崽子是如何敢的!

  大宣多少权贵,包括那些权贵子弟,大都好南风,可有几个敢摆在明面;别看陆寒尘在意那些朝臣清流们暗地里诋毁他,很多时候,他亦瞧不上那些人的做派。

  其他不说,单就好南风这一点;越是位高权重的,越是手段与花样繁多,逼人为外室的,偷偷养在庄子里的,还有为了掩人耳目将人养在南风馆的···比比皆是;哪怕是再心爱一个男子,也不会将人带回府里养着,怕被唾沫星子淹死,更怕妨碍他们的前程。

  还有那更恶心的,按照家里长辈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却将她们供在后院不管不顾,自己去喜欢的男子那里寻欢作乐;可高门嫡女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不好与夫君发作,自然是往死里作贱那些“勾引”夫君的男子;偏那些权贵们还装作不知,因此惨死的男子不知多少,而权贵们还能不眨眼继续寻找新人做乐。

  用这些人的话说,不过是些不值钱哄人乐子的下贱玩意儿,死了又如何,难不成还能与府里的正头娘子置气,从而得罪她们背后的母族影响自己的前程?

  那才是真正的傻子行径,真正的得不偿失;多少人在推杯换盏间眉飞色舞谈起这些,还夸赞彼此是世间最难得的清醒人。

  在发现自己对李昭辰的心意后,陆寒尘很快便知他自己亦是爱慕男子;大抵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或者还有对那些枉死的男子的浅薄怜惜之心,更或者是有一种兔死狐悲的苍凉与哀寂···在陆寒尘掌权之后,凡是有过类似漠视人命的犯事官员到了他这里,往往被他下令折磨的更凄惨。

  到得后来,他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陆寒尘却也只会在看到时帮一把那些可怜男子,却也不会宣扬出来;一来,他不屑得这些人的感激,二来,他嫌麻烦,尤其是这种不必要的麻烦。

  也因此,那时与谢令月成亲后,陆寒尘能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近,最大的原因是谢令月男扮女装,免去了那些麻烦与非议,也才有了京都关于九千岁夫妻恩爱的流传。

  后来察觉自己的心意之后,陆寒尘也想过,假若狼崽子谋划不曾成功,他愿意为了这人与天下敌;也因此,他才更要紧紧抓住手中权柄,确保他与狼崽子的以后。

  那时陆寒尘还曾自傲过,只冲着他这份心意,也算是对狼崽子倾心以待,他爱狼崽子的心亦不轻。

  然而今日今时,他才知自己永远比不过谢令月!

  比不过这人的坦荡赤诚,比不过这人的全心全意,比不过这人的真正傲然风骨。

  同样的能为爱人与天下敌,在陆寒尘这里完全是不一样的分量;他自己,是骨子里的自轻自卑,能得谢令月这般的天上月倾心,便是为他粉身碎骨也是应当,只怕世人也会如此认同。

  就是这般如天上月的谢令月也说出愿为他与天下敌,还是以一个开国之君的身份,他是如此的十全十美···而陆寒尘,大宣九千岁的威名也掩不去他身负污名的事实,还是最令世人唾弃的阉佞···

  便是谢令月想要册立一个毫无缺点的男子为皇后,只怕也能被天下人唾弃;即使他手握雍朝所有权柄,想也知道其中的艰难;若是这人再换成陆寒尘,这才是真正的与天下敌!

  也是想到这些,才叫陆寒尘心中涌起惊涛骇浪,才会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听错了;他是贪恋狼崽子的怀抱,更贪恋狼崽子的相伴,贪恋有关于狼崽子的一切一切···

  可也只是贪恋。

  与狼崽子的以后,陆寒尘根本不敢奢求太多;还记得来雍朝的路上,玉衡曾问过,谢令月如今已是雍朝帝王,只怕是身边早有了人,不过是碍于雍朝初建,不曾宣扬而已;如此,督主可想过以何种身份与谢令月朝朝暮暮。

  当时玉衡的问话其实更是一种委婉些的劝说,他们怎舍得自家主子委屈在一个男子身后,再不被世人熟知;而陆寒尘亦知玉衡的好意,才没有计较;却也在当时想过,那是他心心念念舍不下的狼崽子,只要能得这人相伴余生,便是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存在又如何···

  可他的狼崽子却说,陆寒尘将是雍朝的皇后,将是光明正大与谢令月携手笑看山河之爱人!

  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惊惧,又是感动,又是甜蜜···种种滋味糅杂,竟是叫陆寒尘品不出嘴里的滋味;只觉这碗鸡丝粥,是他吃过的最难以形容滋味的食物。

  接过他手里的碗勺放在一旁,拿起一方锦帕,谢令月本欲帮他擦拭,却被这人茫然接过,伸手便擦拭起谢令月的嘴角;再也忍不住笑意,捉住他的手帮他擦拭过嘴角,而后捏了下他消瘦的脸颊。

  “怎的,哥哥是不相信你自己的耳朵,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谢令月何尝不知他说的话,对于当下之人来说是何等的危言耸听。

  看看,就连最是张扬跋扈的九千岁都愣神,如此的茫然。

  “都说了啊,我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谢令月,所思所行自然不能以常人心思揣测;且我有这个能耐,并不是虚言,哥哥难道还不相信我?”

  最开始谋划所有的时候,谢令月就想到了此节;他可不是那些害怕天下人妄议的上位者,也不是那些一昧追求千古明君声誉的帝王;于谢令月来说,帝王业只是为了保护家人与爱人,是他与天下敌的工具。

  若是成为帝王便要将心爱之人隐在身后,叫他承受万般委屈···又何必如此费力筹谋。

  本末倒置,从来不是谢令月会犯的错误。

  “可是···可是我不值得阿月如此···”凤眸含泪,陆寒尘薄唇一直颤抖:“你将承受多少妄议与攻歼,只怕是整个朝堂都会与你为敌,若是再有大宣趁势挑拨民心推波助澜···阿月如何对得起谢家,如何对得起雍朝百姓!”

  虽然心中贪恋这一刻的诺言,可陆寒尘也有清醒理智之时;狼崽子待他赤诚,他更想百倍千倍回报。

  “阿月可知,我只要得到你的原谅,只要能得你几分怜惜便好,不值得你为我陷入四面为敌的困境。”

  若说不想独占狼崽子,那才是假话;可陆寒尘亦知两人身份如今的云泥之别,他怎舍得自己的狼崽子为难。

  谢令月的桃花眸里是明烈的光华:“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真正懂我的心意,陆寒尘,谢令月心里的你是世间最美好的存在;不必因那些非议而忌惮太多,你是最有权力要求独占我的爱意之人,亦是最有资格与我并肩之人,你当我真的不知道这三年你为我做的那些事么。”

  滚烫的泪水从凤眸中成串掉落,陆寒尘只觉眼前皆是世间最美好的光华,再也不想压抑心中激荡,扑到狼崽子怀中大声啜泣;良久之后,才在谢令月的柔声哄慰下平静些许,说话时还有浓浓鼻音。

  “可我也想为阿月做些什么。”凤眸亮晶晶,说话也振奋:“我最是了解如何处理那些朝堂龌龊之事,阿月不必册立我为皇后,给我些人手,由我帮你处置那些不好置于明面之事;只要···只要阿月身边惟我一人便好···”

  终究还是没能压抑心中贪恋,陆寒尘提出了心中的念头,当然,这贪恋的根本还是谢令月给他的。

  终于见到爱人得寸进尺的一点苗头,谢令月心中欢喜,低头吻住他唇瓣细细描摹;罢了,三年前的断情离开吓坏了这人,还有他如今的身份不同,终是在这人心中埋下了不安。

  竟然还以为自己是景昌帝,也喜欢用那些腌臢手段?

  且不说谢令月用不着如此,他怎会舍得爱人到了自己身边,还要过从前那种阴暗中行走的日子。

  他谢令月的爱人,就该与他共揽世间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