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故月体质再好经历过这一遭多少也有点虚脱,加上猛药的副作用太大,只是和魏鸣秋下去逛了圈太平间都觉得有点疲惫了,他躺在病床上,看着头上挂着的吊瓶,等着萧谨回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萧谨手上拿着一叠单子,他面目凝重地翻看着,坐到凌故月旁边才发现他醒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萧谨的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凌故月鼻子一酸,他撇过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谨。

  “是我不对,”萧谨感到愧疚,“我当时还在气头上,要是我早点上去……”

  “所以你当时听到了是吗?”凌故月打断他,声音有些发抖,“你听到我喊你了,你只是不想上来看我。”

  萧谨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你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我有些大意了。”

  凌故月抿了抿唇,把想问的话都咽了下去,萧谨难得对他那么温柔,他不想跟他争吵太多。

  “你要吃什么吗?”萧谨问。

  “不吃,没有胃口。”

  “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凌故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情绪有些慌张:“在这陪我好吗?你要是饿了我让他们给你打份饭,有什么事必须回去吗?”

  “这里有魏医生照顾你,没事的,”萧谨一边安抚一边把凌故月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我有些事要回去处理,处理完了再来看你好吗?”

  “什么事?”凌故月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是因为……林霜吗?”

  萧谨沉默了一会,然后给凌故月盖好被子,起身要走。

  “别走……”

  但萧谨不理会,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门。

  “哎,萧谨你去哪啊?”

  病房外是魏鸣秋的声音,以凌故月的听力可以听到他俩的谈话。

  “有事回家一趟。”萧谨说。

  “什么事啊那么急,我不是让你好好守着他吗?他刚脱离危险需要有人看护的。”

  “那你给他找个最好的护工,我给你转账。”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有没有点良心啊,他是因为你才……哎!走那么快干嘛?”

  药物的不良反应让凌故月头晕,他不想再去纠结这些事,便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入睡。

  他不明白,自己陪了萧谨五年,对萧谨来说他还没有林霜重要吗?他在萧谨心里差到半天的陪伴都讨不来吗?

  萧谨回来的路上给林霜打包了一份馄饨,以前上学时他很爱吃,也不知道现在口味有没有变。

  他刚打开家门,林霜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在他肩头蹭了蹭。

  “你回来了,”林霜的语气有点撒娇的意味在里面,“辛苦你了。”

  “有什么辛苦的,”萧谨推开他,把馄饨递过去,“饿了吗?给你买了这个。”

  “哇,你居然还记得啊!”林霜面露惊喜,“我好久没能吃这个了,谢谢萧哥!”

  “你在红狼族那边应该经常跟他们一起大鱼大肉的吧。”萧谨冷冷地说,“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点路边摊也不错。”

  林霜垂下脑袋,愧疚地说:“萧哥……我其实还是更喜欢你做的饭。”

  “我做的饭我家的狗都不愿意吃,”萧谨斜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身体不舒服吗?现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不是,我刚才真的很难受,全身都痛得在发抖,”林霜拽着他的衣角,委屈巴巴地说,“不然我也不想打电话叫你回来的,毕竟故月他也伤得很严重,需要你陪着。”

  “算了,你先吃东西吧。”萧谨懒得再跟他掰扯那么多。

  “可以陪我吃吗?”林霜眼巴巴地看着他。

  萧谨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林霜比起凌故月更加敏感脆弱一点,多给他点关照也是应该的。

  萧谨虽然坐在林霜对面,却没有正眼瞧他,反正看着窗外想着病房里的凌故月。

  养了五年,还是头一回那么严重,凌故月平时有点小感冒都不用吃药,早上头晕下午他就自己好了,特别省心。

  萧谨给他做过体质检测,检测结果是他比大多数犬族都要强悍,强到能上战场杀敌的地步,所以有时候会粗暴地对待他,他也没有过一句怨言,怎么这次就应激了呢?

  难道我真的太过分了?

  “萧哥,你在想什么?”林霜问。

  “好好吃你的,别问那么多。”萧谨冷言道。

  萧谨心情不好的时候,对谁都一视同仁,都不会给好脸色。

  “是在想小狗的事吗?”林霜勉强自己笑了笑,“你要实在担心他就回医院吧,我自己在家也没事的。”

  “不用担心他,医院有人照顾他的。”

  “那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请求?”林霜小心翼翼地问,“等会可以陪我去看场电影吗?”

  “随便吧。”萧谨敷衍道。

  萧谨现在脑子乱得要命,去看个电影放松一下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他应该去陪着凌故月,可是看到他那副没有精气神的样子心里就难受,思来想去还是别去了,等凌故月恢复好了再把他接回来,生活还是一如既往。

  -

  凌故月被药物不良反应折磨到浑身发抖,明明暖气开到最大他还是浑身发冷,插着针头的那只手已经青筋暴起,整条手臂又痛又麻,好像有千万只蚂蚁随着药物进到他的身体里,在他血管里爬行啃咬,太久不用狼族的猛药了,他的身体根本适应不过来。

  但是他知道这瓶药输完他就会好得很快,当年在战场他和很多战友都靠这个药救回一条命,对于需要快速恢复身体的他来说,这是最佳的选择。

  他有想过给萧谨打电话讨要两句安慰,但又怕得到让他失望的回答,所以还是选择放弃了,魏鸣秋忙着医院的其他事务,也不好打扰他的工作。

  真是被养得有点矫情了,当年一个人潜入敌营受重伤的时候都没想过让人陪,现在打个针都希望有人能抱抱自己。

  最后一滴药水滴完,凌故月躺在床上大喘粗气,他已满头是汗,等护士把针头拔出去的那一刻困意瞬间袭来,他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他梦到了萧谨救下他的那天,那时他已经饿了两天,身上的伤口也化脓发炎,他感受到自己发着高烧,却没有一分钱去买药治病,他躲在一个垃圾箱旁边,用破烂的棉袄裹着自己,他觉得就在这活活饿死结束自己的一生也挺好,至少没有枪林弹雨,不用眼睁睁看着同伴去世。

  就在他快要昏迷之际,刺眼的灯光照在他身上,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男人逆着光向自己走来。

  随后他被这个男人打横抱起,男人的体温很温暖,他下意识地蜷缩在他怀里。

  “你还好吗?”男人轻声问。

  “别管我了,让我死吧。”凌故月哑声道。

  凌故月不希望最后还脏了一个无辜路人的手,他双手沾满鲜血,不该被拯救的。

  但萧谨还是救了他,把他送去了最好的动物医学,给他请了最好的护工,还花重金让魏鸣秋做他的主治医生,见到魏鸣秋的那一刻,凌故月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他不想让魏鸣秋也尝到失去朋友的痛苦,魏鸣秋也不会让他死。

  凌故月和魏鸣秋在犬族镇上的家就隔着一条马路,他们两可以说是吃着同一碗饭长大的好兄弟,还被镇上的人称为文武双煞,一个读书特厉害,一个体力特强悍。

  凌故月被送去魏鸣秋医院的那一天,魏鸣秋不顾他的伤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又抱住他,哭哭唧唧地说:“我他妈以为你死了呢!还活着怎么不跟我说啊!”

  他们俩相认后很有默契的配合演戏,好像以前真的不认识一样,萧谨也没多想,把凌故月的身体都托付给魏鸣秋处理,所以才让魏鸣秋钻了空子,篡改了凌故月的一些信息数据,他才能留在人类领地。

  那时萧谨不管多忙都会抽空来看凌故月,陪他聊天,给他买小零食,等他腿脚稍微好一点了还陪他去散步。

  他出院的那一天,萧谨拉着他的手,一脸真诚地问他:“你要跟我回家吗?”

  凌故月和魏鸣秋商量了一下,觉得利用这个人类来养病是个不错的选择,便双双联手搞定了契约。

  一开始利用是真的,后来的感恩和喜欢也是真的,凌故月也没想到自己会陷进去,他开始真情实感的对萧谨好,但萧谨对他好像有点腻了。

  也许对人类来说小狗和玩具差不多吧,刚带回家时喜欢得不得了,随后渐渐地变得没有热情,时间长了就只是随着习惯喂他吃口饭陪他玩会。

  但小狗的使命本来就是陪伴和守护,至于那些情情爱爱,他不应该奢求太多。

  凌故月是被魏鸣秋叫醒的,魏鸣秋刚结束一台四个小时的手术,身体已经疲惫到不行,但还是出去给凌故月打了一碗粥。

  “吃吧,你刚打完那个针,体虚,”魏鸣秋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估计今天就能恢复精神了。”

  “谢谢,”凌故月坐起身,喉咙难受到干咳了两下,“我睡觉这段时间,萧谨有来过吗?”

  “没来,那个没良心的,”魏鸣秋翻了个白眼,“你是不知道他……唉,不说了,影响你心情。”

  魏鸣秋不忍心把萧谨陪着小情人看电影的事告诉他,他在床上痛苦不堪的时候,萧谨早就把他抛之脑后了。

  “不来就不来吧,”凌故月目光有些暗淡,“也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不能什么事都靠他。”

  “他是你主人,你不靠他靠谁啊?他来看你照顾你是应该的。”

  “算了,我也想自己待一会儿。”

  “随便你吧,老子回家睡觉了,有什么事打电话叫我,别打给萧谨,他屁用没有。”

  “好,你回去休息吧。”凌故月无奈地笑了笑。

  狼族的特效药见效果然很快,才不到一个小时,凌故月就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他手臂弯曲使了一点劲,漂亮有力的肌肉拱起,这肌肉率一拳打飞一头狼都不在话下。

  都说犬族是被人类养退化的狼族,但纯种狼再怎么养也无法退化到违逆基因的程度,只需要一点点训练,一点点药物刺激,流淌在他身体里的狼族本能就能苏醒。

  哨声又在上空响起,凌故月打开窗户,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哨声持续了三分钟就停了,这次没有收到新的消息,只是在提醒流落在世界各地的西北狼别忘了自己的使命。

  [我回家了。]

  凌故月给魏鸣秋发了条消息,换好衣服就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