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七点开始,各个媒体渠道的新闻就播报个不停,外面全是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道路也因为损坏严重堵得水泄不通,对人类来说简直是天灾加人祸。

  萧谨和林霜都一夜未眠,林霜面容憔悴顶着两个黑眼圈,在沙发上双腿抱膝双眼无神,不管萧谨问什么都给不出回应。

  萧谨也顾不上他了,立马去打开地下室的门,门刚打开一股浓烈的灰尘味扑面而来,他愣了一下,然后立即跑了下去。

  看到里面的情况他呆住了——凌故月不见踪迹,满地的水泥红砖碎块,就连家具都没一个完好的。

  大型犬发狂杀伤力那么大的吗?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徒手拆水泥墙吧?

  他走了上去,赶紧给凌故月打了个电话,却被告知号码不在服务区,就连凌故月手机上的定位都搜寻不到,这种情况下只能是手机被销毁了。

  萧谨这才感到不对劲,手都紧张得发抖,他咽了咽口水,喉咙还是发紧,又连忙给自己到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冷静,不就是一晚上,他走不了太远的。

  发呆许久的林霜在这时回过头,冷冷地看着萧谨,问道:“怎么了?他出事了?”

  “他不见了。”

  “哦,”林霜没有什么反应,“他可能跟着他们走了。”

  萧谨倒水的手一顿,他立马绕道林霜面前,抓着他的肩膀质问道:“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狼族缺人手,会找一些大型犬去帮忙,酬金也给得很可观。”

  “我给他好吃好喝的供着,他用不着为了这个钱去跟狼族冒险。”

  林霜抬头看着他,眼神逐渐恢复正常,一双漆黑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萧谨,你真的了解他吗?他来到你家之前已经二十出头了吧?他这二十多年的经历,你了解吗?”林霜淡淡地问。

  萧谨怔住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林霜突然轻笑一声,无奈地说:“我第一次见到他,说实话是吓了一跳的,他太像狼了,后来又看到乌鸦飞进这个房子,我就知道他绝对和狼族有什么牵扯,所以我很怕他。”

  萧谨感到恼火,他也不顾林霜会不会疼,用力抓着林霜的肩膀,埋怨道:“你为什么拖到红色满月当天才和我说这些事呢?”

  “因为我不想死,”林霜挣脱开萧谨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萧谨,神情冷漠,“万一你和他说漏了嘴,他来杀了我怎么办?况且你是他的主人,你没注意到他的异常是你的失职,怪我干什么?”

  “你……”

  萧谨气到失语,林霜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昨天还跟他哭哭啼啼的告状,今天就冷眼看他,让人心底发寒。

  林霜幻视了一下四周,眼底貌似闪过一丝不舍,但再次开口语气还是很冰冷:“这些天谢谢你了,我避难结束也该离开了,你去找他吧。”

  萧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双眼怒瞪通红,怒吼道:“你究竟什么意思?挑拨我和他的关系又拍拍屁股走人,你究竟想干什么?!”

  林霜嘴角抽了抽,他忍住了骂人的冲动,耐着性子说:“我讨厌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但凡养的是只猫是只兔子我都懒得去搞这些事,况且你们走到今天这步更多是因为你不信任他!”

  “在你来之前我们一直好好的!”

  林霜嘲讽地笑了,没好气地说:“一直好好的吗?你确定吗?我怎么才发现你跟邱靖羽一个德行啊,我都能看出来凌故月对你有不满,你看不出来?你两的关系出问题了你怪我怪他就是不怪你自己,你这人也是蛮好笑的。”

  萧谨被问得一怔,他从来没想过这些问题。

  林霜趁他愣神之际甩开他的手,揉了揉泛红的手腕,嫌弃地皱起眉。

  “你们这些社会上位者对我们这些下位者总是有种迷之自信,”林霜感慨道,“觉得我们会仰望渴求你们,认为我们能待在你们身边是一种荣幸,还觉得无论你们做多过分的事我们都能原谅,我们长期处在这种低人一等压抑的环境下怎么可能一点怨言都没有呢?只是你们不关心不在乎罢了,萧谨,当初我离开你可不只是为了钱,你自以为对我好的态度让我很厌烦。”

  “故月跟你不一样,我对他好,他懂得感恩,懂得回报,不像你只会索取。”

  “随便吧,我都烂人一个了,还在乎你这点看法吗?现在红狼族那边闹腾完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怎么想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萧谨默默地看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林霜,你一点尊严都没有吗?”

  “嗯,早就没了,下作也好犯贱也罢,都不过是我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的手段罢了,你这种人类社会的上位者,是不会明白的,你的人生顺风顺水,一毕业就能在家里的公司获得高等职位年入百万千万,而我要从三千的工资慢慢打拼,我妈一个月上万块的疗养费她等不起,要是把你换到我的位置,你说不定早就坚持不住跳楼了呢。”

  林霜的语气很平静,眼里却满是怨恨,这眼神像是恨着这世间的一切,萧谨看着林霜心如死灰的表情,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萧谨心里很是难受,因为这种表情,他在凌故月脸上也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五年前的初遇,第二次是昨晚把凌故月推进地下室的时候。

  萧谨神情恍惚,缓缓坐到了沙发上,他以为他很了解凌故月,但此刻居然对凌故月的去向一点头绪也没有。

  林霜也许是有些心软,提醒道:“不要去问邱靖羽,应该不是他,他很在乎队伍里的血统纯正,容不下异族的。”

  萧谨没说话,就坐着发愣,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林霜的语气稍微柔和了几分:“我走了,我什么东西都不拿,就这样吧,祝你好运。”

  林霜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轻轻关上大门,看着小区里的一片狼藉,不禁皱眉。

  小区里有警察在勘察现场,不少人在围观,他走进了围观人群里,看清情况后被吓了一跳。

  四具尸体横死家门口,一家四口全没了。

  他汗毛倒立,感觉到背后发凉,他知道邱靖羽要来这里杀一个人,那个人支援西北狼族,他觉得碍事所以要除掉,但没想到的是,他把这一家子都给灭口了,甚至连三岁的幼儿都不放过,死状极惨,这简直令人发指,是在挑衅人类的底线。

  林霜还是低估了邱靖羽的残暴程度,认知又再一次被他刷新,但他知道邱靖羽不会有任何惩罚,他会找一个替罪羊替他公开道歉、受刑,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不想再久留,快步离开了这个小区,刚走到外面的街道,一辆车就停在他的面前,车窗缓缓降下,坐在驾驶位的邱靖羽带着墨镜,嘴里叼着一根烟,姿态轻松随意,就像是来度假。

  “霜,在外面玩够了吗?该回家了,再不回就过分了。”邱靖羽语气轻快地说。

  林霜看着他这副表情不禁皱眉,那四具尸体离他们不到八百米,邱靖羽的心情居然丝毫不受影响。

  “你……”林霜心跳加速,恐慌使他额头冒冷汗,“你不是说对我腻了吗?还让我回你家干什么?你之前说过会给我另外安排住宿和工作的。”

  “腻是腻了,但也习惯了,你不在这阵子我找了好几个都不合心意,还是你比较会伺候人,所以我想了想,决定毁约,”邱靖羽摘下墨镜,一双狭长的眼睛满是威胁,“你还是继续做我的小情人吧,是自己上车,还是我派人绑你回家?”

  林霜咬了咬牙,还是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他哪里敢反抗这个暴君呢?惹怒了他被打骂羞辱都算轻的,更过分的虐待都做得出来,他可是体会过的。

  “这就乖了嘛,”邱靖羽满意地笑了,“等我把西北狼族打下了,我把凌故月也弄过来,多一个人伺候我你也没那么累,你两还可以商量着怎么轮班。”

  “神经病……”林霜都给气笑了。

  “我是疯子啊,不疯,我早就死了。”

  邱靖羽猛踩油门,不顾路人一路直冲,还差点撞到一个小女孩,林霜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邱靖羽吹了个口哨,看起来心情不错,语气轻快地说:“你难得来人类领地一趟,我们先去墓地给你弟弟扫墓,再去精神病院看看你妈妈,然后我们再回家。”

  林霜沉默了许久,通过后视镜偷偷观察邱靖羽的脸色,确定没有什么阴谋后才放宽心。

  他对邱靖羽没有爱和喜欢,甚至有些怨恨,但邱靖羽太会拿捏他的软肋了,以至于他一次次被邱靖羽牵着鼻子走。

  “好。”林霜又一次妥协了。

  -

  萧谨这两天都没去公司,即使电话快被打爆了也都把工作交给手下处理,他一直为凌故月的事忙活。

  他也不得不忙活,因为凌故月拆的那面墙是承重墙,房屋外墙已经跟着开裂了,三层楼的别墅直接报废,他是连夜搬的家,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短短一个月,萧谨不但失去了两百万的花瓶,还失去了六千万的别墅,跟物业做清算的时候他差点气背过去。

  搬完家他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就火急火燎地跑去找物业看了当晚的监控,毕竟拖越久凌故月跑得越远。

  看到监控里凌故月徒手把承重墙凿开的全过程,他血压又上升了,他猛灌了半瓶水,才稳定住情绪。

  就连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忍不住惊呼:“哟,你养的这狗可真猛啊!你确定他是狗不是狼吗?”

  萧谨愤愤地说:“我不管他是什么东西,都麻烦你们尽快把他捉拿归案,六千两百万的损失可不是小数目!”

  他这么说只是给警方这边施压尽快把狗找回来,并不想让凌故月蹲大牢。

  萧谨又去犬族协会登记了失踪,再托人找运营商调出凌故月的通话记录,但是凌故月离开小区后就像人间蒸发了,怎么都查不到他的踪迹。

  凌故月在这片区域生活了五年,若是他平日留心观察,就会知道哪里有暗道、哪里是监控盲区,他甚至想好了怎么抹去脚印,而做好这些准备,至少也要一两个月,所以他早就策划着怎么离开了。

  凌故月离开前几分钟给魏鸣秋发了一条信息,这是萧谨没想到的,在他眼里,凌故月和魏鸣秋就是普通的医患关系,没生病的时候不会有联系。

  萧谨驾车前往魏鸣秋的医院,门口挂号处已经堵得水泄不通,走廊都挤满临时床位,不少小狗在医院里面吊瓶,陪伴着的主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

  魏鸣秋自然没空理他,他就在办公室等着,等到了凌晨,魏鸣秋才能抽出空,他摘下口罩,满脸愁容,看着都老了五岁。

  “这几天很忙?”萧谨问。

  “是啊,有什么事快说吧。”魏鸣秋的声音都有点虚脱了。

  “红色满月那天,凌故月是不是给你发了短信?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问我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萧谨眯起眼睛,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他逃跑出来给你发这些内容不合逻辑。”

  “逃跑?”魏鸣秋疑惑地看着他,“怎么用到这种词?你把他关起来了?”

  萧谨不出声,相当于默许了。

  魏鸣秋察觉到他的异常,反应过来后语气变成了质问:“你把他关起来了?”

  萧谨心虚地把话题扯开:“他到底给你发了什么?”

  “你因为红色满月把他关起来了是吗?”魏鸣秋依依不饶,继续追问。

  “……我没有办法。”萧谨不得不承认。

  魏鸣秋都给气急眼了,破口大骂道:“你出外面看看这些负责任的人类是怎么做的,发现小狗有异常就送来医院,而不是擅自把他关起来,这种情况严重会没命的!”

  “我……”

  “滚,我这里不接待你这种人!”魏鸣秋打断他的话,没好气地说。

  “他什么话都没留给我就走了……”萧谨眼眶渐渐泛红,说话有些哽咽,恳求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去哪了,他现在安不安全,我真的很想知道,求求你告诉我,你知道什么对吗?”

  萧谨已经三个晚上没睡过一次好觉,没能好好吃下一顿饭,每天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情绪都快要崩溃了。

  他甚至察觉到凌故月这五年都在骗他,这五年说不定是凌故月给他编织的一场戏,现在他因为什么原因不能玩这场游戏了,就不辞而别了。

  魏鸣秋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半分心软:“我知道的不能告诉你,但我能肯定的说,没有你他会过得更好的,因为他本来就不该属于这里,也不该属于你,所以不要再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