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不再策划着逃跑了，现在局面变成这样，他还能跑去哪？还能找谁？
他乖乖跟着麟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出境口，两个士兵拦截在那，萧谨一人给了一斤的金条，他们才放行。
出了这个口，再驾车五十公里，就是犬族领地了。
虽然之前就预想过该跟凌故月养父母说什么，但走出暗道的那一刻他大脑又空白了，该跟凌故月的养父母说些什么呢？他们收到凌故月的死亡消息了吗？以前凌故月是怎么跟养父母形容他的呢？
他不清楚，但也不害怕面对他们，毕竟能把凌故月养成那种性格，他们的品格也不会太差的。
到了镇子的入口，麟哥停下了车，回头看向萧谨。
“嗯？”萧谨有些迷惑。
“凌故月家的地址你知道吧？”
“……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呢？我又没来过。”
“我也没来过啊。”
“你当了他五年的主人你不知道？”麟哥鄙夷地斜了他一眼。
“他给我的信息全是假的，我怎么知道？要不是打这个仗我都不知道他是狼呢。”
“你真是个缺心眼。”
麟哥叹了口气，只能选择问镇上年纪大的人，问到第三个老婆婆的时候，她面露惊讶，随后又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们找凌故月是为了什么呢？”
“我们是他的朋友，他现在在战区回不来，托我们带话给他父母。”麟哥耐心的解释。
“哦，这样啊……”老婆婆松了口气，“他家就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走到第二个十字路口左边那家面馆就是了。”
萧谨皱起了眉，有些难受。
凌故月以前跟萧谨说过，他的养父母是在渔村捕鱼为生的，那表情看起来可不像假的，现在看来他骗人挺有一套。
虽然之前查凌故月踪迹的时候就发现他给的信息全是假的，但再一次印证这个事实还是会觉得难受。
凌故月的家是小镇上的联排独栋，有三层楼，一楼是个店面，正是他养父母经营的面馆，他的养父母是一对土松夫妇，他们都是白色的头发，和凌故月银灰色的头发区别很大。
收养一个外表与自己相差很多的孩子，还是狼族的后代，他们多多少少也遭受过一些非议吧。
看到萧谨一行人徘徊在店门口，凌故月的母亲小心翼翼地走过来，试探地问：“几位……是要吃面吗？”
萧谨走上前，浅浅一笑，语气温柔地说：“您好，我是凌故月在人类领地的主人，这两位是我的朋友，现在方便我们在这做客吗？”
凌故月的妈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连忙开门把他们迎进来。
他们上到了二楼客厅，凌故月的爸爸也拿出家里的水果招待他们，父母两人都有些紧张，生怕招待不周。
“抱歉，来得太突然了，也没带什么礼物。”萧谨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的，不用带什么东西的，”凌故月妈妈连忙摆手，“倒是我们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
“这样就可以了，我只是忙完一些事，顺便过来聊聊，跟凌故月相识那么久了，也没拜访过你们。”
“萧总不用那么客气的，我们还得谢谢您呢，听小魏和故月说你平时对故月可好了，帮他治病还花了很多钱，应该是我们报答您才对。”
萧谨怔了一下，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也知道自己对凌故月其实算不上多好的，从认识的第三年开始他就把精力全投在工作里，很少去陪凌故月了，那时候是刚接手公司的初期，工作诸多不顺，他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自我消化坏情绪，不管凌故月说什么都不搭理他，次数多了凌故月也很少再粘着他，笑容也变少了。
萧谨当初觉得这是为了凌故月好，总好过情绪控制不住发泄在凌故月身上，但现在回想起来，这完全就是冷暴力，凌故月居然容忍了他三年的冷暴力还没有一句怨言。
“萧总？”凌故月妈妈喊了他一声。
萧谨这才回过神，不敢对上她的眼神：“哦……您不用叫我萧总的，家里的公司我不再插手了，您就按辈分叫我小萧吧。”
“这怎么行呢，你是故月的主人啊。”
“我也……不是他的主人了。”萧谨面露难堪。
沉默许久的凌故月父亲叹了口气，语气很是抱歉：“萧总您现在应该知道故月他不是犬族了，但我们不是有意欺瞒您的，我也一直教他诚信做事，只是他也有他的苦衷，请您谅解。”
“我没有怪他的意思，他的事我都已经清楚了，这些年他在我家也尽职尽责，我对他很满意。”
养父母这才松一口气，他们对萧谨有种敬畏，可能是怕得罪到他凌故月也会过得不好。
萧谨低头犹豫了一会，然后在内心下定决心，抬起头时眼神认真，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紧张。
“我有件事要跟二老坦白，其实我跟凌故月不是简单的认主关系，”萧谨语气坚定，“我和他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三年了，只是碍于一些原因没有给他一个正经的名分，我对此一直很愧疚，他离开时没有和我道别，估计也不会再回人类领地了，如果他战后回家了，麻烦你们转告他我是心悦于他的，我想跟他结婚，如果他回不来了……那我就一辈子不婚，死后与他配阴婚，请二老准许。”
说完，他便朝着二老低身跪下，又弯下腰磕了个头，这是犬族的提婚的方式，是希望对方父母能准许这场婚事。
“哎哟，快起来快起来！”凌故月母亲连忙把他扶起，她受到了惊吓，“等故月回来我会转告他的，只要你们互相喜欢我们也不会插手太多的。”
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凌故月已经战死的事。
萧谨站起身，诚恳地说：“我会好好对他的，请你们放心。”
凌故月父母应该没有拒绝的意思，晚上做了一桌好菜给他们，很是隆重，堪比过年，萧谨也大快朵颐，还跟凌故月的父亲喝了两瓶，聊了很多凌故月从小到大的事，一直到深夜，凌故月父亲喝多了才消停。
凌故月母亲安排他们到凌故月的房间住一晚，房间还挺大，萧谨睡床上，麟哥和林霜打地铺也不是很拥挤。
凌故月的床是靠墙的，墙上贴有几张奖状，都是体育相关的奖项，书桌上摆放着他们的全家福，灰色头发的他在照片中极为显眼，那时候他稚气未脱，脸有点婴儿肥，挺可爱的。
“老弟啊，你是真缺心眼啊……”麟哥嫌弃地说，“既然你要提亲，那一路上你不会买点酒水礼物吗？”
“我要是说了，你绝对阻止我。”
“那倒也是。”
林霜看着萧谨的侧脸，问道：“你觉得凌故月还活着吗？”
“万一呢？五年前他能逃出来，说不定这次也能呢？”
“可是死亡名单都是通过尸检才确认的。”
萧谨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那阴婚也行，黄泉路上做个伴也不错。”
林霜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钻进被窝转过身，不想再理他。
怎么认识那么久没发现他是个恋爱脑呢？
“你觉得他还愿意回到人类领地和你结婚？”麟哥问。
“我也不介意嫁去狼族领地，反正也不在萧氏了。”
麟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憋了回去，然后转过身，不想再跟他说话。
这一晚萧谨躺在凌故月的床上，睡得很香，他还梦见了凌故月。
梦里的凌故月一头长发及腰，像银丝线一样漂亮有光泽，他走到萧谨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主人，我听你的话留长发了，好看吗？”
“好看。”
萧谨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头，却摸不到，像以前那个梦一样手传过去了，他只是一个灵体。
“我摸不到你，怎么办？”萧谨感到委屈。
“没关系的，能看到你我就很满足了，”凌故月嘴角上扬，眼底却尽是悲伤，“如果我是人类就好了……”
萧谨回想起母亲去世时父亲对他的哭诉，他皱起眉，不悦道：“你就算不是人类我也喜欢你，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我喜欢的是凌故月，和什么种族没关系。”
凌故月伸出双臂抱住他，他居然抱得住他，只是感受不到他的温暖和心跳，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这只是一个梦。
“主人，谢谢你。”
还没等萧谨来得及回应，他就消失了，毫无征兆，毫无缓冲，突然就从萧谨身边消失了。
萧谨瞬间慌了，他在梦里大声喊着凌故月的名字，可回应他的只有回音，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暗，直到彻底看不见，只剩一片黑暗，萧谨在黑暗中奔走、呐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他跑着跑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再抬起头时眼前是一个熊熊燃烧的村庄，村庄门口的石碑上刻着“泠安村”三个鲜红的大字，像是被血染红的。
萧谨突然惊醒了，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枕头已被泪水浸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满是泪痕。
他侧头看向地上那两人，睡得正香，他把自己埋进被窝里，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尽情的释放自己的眼泪，把这阵子的憋屈和痛苦全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