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七区边境的三号出口，萧谨裹着士兵丢给他的军大衣，蹲在柱子后面瑟瑟发抖。
门口的看守士兵支有一个炉子，他们四个就围在炉子旁边吃午餐，今天貌似是什么节日，他们加餐了，每人有两个大鸡腿。
萧谨看着鸡腿的眼神像是一条饿狼，他已经饿到胃泛酸了。
一个士兵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便从炉子里掏出一个红薯，给他丢了过去。
“吃饭吧。”
萧谨连忙捡起红薯，先捂在手里暖暖手心，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剥皮吃掉。
但真的太冷了，一个热烘烘的烤红薯下肚愣是不能让他身体有点暖意，还有点卡脖子。
萧谨还是低下了头，挪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哥、哥，给我喝口热水行吗？”
“哟，你刚才不是很硬气吗？不是宁死不从？”
“我口渴，只是想喝杯水。”
“你抓把雪塞嘴里不就好了，喝什么热水。”
萧谨抿了抿唇，然后又默默挪了回去。
他抱着双膝，看着眼前的茫茫白雪，心拔凉拔凉的。
也不知道娴娴怎么样了……不过凌故月不会为难孩子的。
他不知道在这坐了多久，只感觉手指被冻得有些僵硬，貌似气温越来越低了。
看守兵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回到亭子里吹暖气，就在萧谨以为自己能蹭到炉子余热的时候，他们一盆水浇灭了萧谨的希望。
太狠了。
凌故月不会真要把他冻死在这里吧？
他突然很害怕，他不想死，他还有很多话想和凌故月说，还想看娴娴上大学，他怎么能这么憋屈的冻死在这里？
可身体不听他的使唤，他已经达到极限了，他靠着柱子缓缓躺倒在雪地里，意识逐渐模糊。
他好像看到了妈妈在对自己伸手。
“妈、妈妈……”
萧谨抬起手，还没碰触到妈妈的指尖，手就垂了下去，他闭上了眼睛，世界一片安静。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装潢华丽的吊顶，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听到身旁有书本翻页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凌故月正坐在躺椅上翻看书本，姿态慵懒随和，银灰色长发随意落在身上，他微微低着头，漂亮的眼眸很是专注。
“醒了？”凌故月没有看向萧谨，只是随口一问。
“这里是……”
“我休息的地方。”
萧谨打量了一圈屋内，有些感慨：“你现在都住那么好的地方了，真好。”
“好什么？”凌故月自嘲地笑了。
萧谨看着凌故月，这才发现他手上的书是自己的自传。
“你在看我的书？”
“嗯，无聊，随便看看。”
“你觉得写得怎么样？”
“还行，你在书里隐藏了自己收养孩子的事实，是为了保护她吗？”
“嗯。”
“你不着急吗？我还以为你一醒来就会问我孩子去哪了呢。”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她，”萧谨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很好。”
凌故月合上书本，冷眼看向萧谨，没好气地说：“所以你就仗着我性格好，才肆意伤害我？”
“不是的！”萧谨想坐起来，但身体上的不适让他难以动弹，“我以前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好好相处。”
“来战区待了两个多月才懂得改对吗？你自传里是这么写的，”凌故月冷笑一声，“我因为出现的时机不对，就要受到那些伤害吗？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你就会一直这样对我吗？”
“我可以弥补的，我那么努力找你就是为了弥补你的！”萧谨连忙解释，“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你看，我把孩子养得还不错吧？那不就说明我已经学会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了吗？我想我们也……”
“好了，”凌故月打断了他的话，冷漠地说，“我不喜欢吃回头草，人类也不在我的择偶范围内，不管我们过去如何，现在怎么看我们都不般配不是吗？我要是和一个人蛇混血结婚，会遭到什么样的非议呢？蛇族领地太远了，人类领地又不能获取我能利用的资源，不管和哪一方建交都不能给西北狼族带来利益不是吗？”
萧谨愣愣的看着凌故月，他从未想过凌故月嘴里能说出那么冷漠的话。
凌故月以为萧谨是因为混血感到难受了，补充道：“我没有歧视混血的意思，如果我是个普通人，我可以尝试去了解你，但我在这个位置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以前也没有狼王和外族联姻的例子，我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那我们……这五年真就这么结束了？”萧谨声音颤抖，小心翼翼地问，“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嗯。”
萧谨宛如晴天霹雳，他呆愣的看着凌故月，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破绽，但是凌故月的表情很平淡，没有一丝撒谎的痕迹。
“怎、怎么可能呢？你就算现在不能跟我在一起了，也不该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啊！”萧谨几乎接近崩溃，他不顾伤口的疼痛大喊着，“我们相识五年，同床共枕四年，你为什么能把我忘得那么彻底呢？虽然我因为工作有冷落到你，但是我努力赚钱也是为了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在经济上从来没亏待过你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别激动，做不成伴侣，我们以后也可以做朋友的。”
萧谨一把抓住凌故月的手，力度很大，生怕他又离开。
“不，我不要和你做朋友，我们怎么能做朋友呢？”
凌故月也不甩开他的手，只是淡淡的看着他，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萧谨，如果我跟你结婚遭受到非议，你能解决这个问题吗？你能让狼族的子民信服你、承认你吗？”
萧谨沉默了，他答不上来，每一个提问都直戳萧谨的死穴。
“做不到就别说大话了，你今年三十，我今年二十八，都不是为了爱情冲昏头脑的年纪了，清醒点吧。”
“你可以不公开我。”
“什么？”
“我的意思是……”萧谨叹了口气，才接着说，“我可以不结婚，可以不要名分，你让我当个地下情人我也愿意，只要我能留在你身边就好。”
“……萧谨，你别忘了你是当爸爸的人，你这样做不怕孩子有样学样吗？你不怕你的女儿也为了爱情卑微讨好？甚至去做地下情人？”
萧谨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要发疯，激动道：“不行！不可以！！”
“你明白就……你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凌故月这才闻到萧谨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他掀开被子，发现萧谨身上好几处包扎的地方都被鲜血浸透，萧谨的肤色已经白得不正常了。
凌故月连忙打开对讲机，对那头吩咐道：“萧记者伤口裂开了，马上派人过来把他带去抢救室，再去联系各个医院找人类或蛇族的血浆！”
萧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凌故月惊慌的表情，他想开口安慰，但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抓着凌故月的那只手松开了，随后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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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医院都联系遍了，就只有一袋人类的血浆，可是和萧记者血型不匹配啊！”
“让人类领地的医院陆运过来最快也要两天，恐怕萧记者撑不到那个时候。”
“只能召集在我们领地生活的人类或蛇族献血了，但是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消息又该怎么发呢？”
凌故月听到这些头都大，之前萧谨受伤的时候已经把能用的血浆都搜集过来用上了，现在伤口二次裂开根本补不上这个空缺。
就是因为有这种麻烦事，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远嫁去异族领地，环境不熟悉事小，医疗设施和资源不匹配才是大事。
凌故月烦躁地翻着通讯录，看看有谁能帮忙，然后他的指尖停在了“林霜”上面。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给林霜打了电话。
“怎么了故月？想我了？”林霜打趣道。
“我……”凌故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嗯？还不错，一直有喝中药调理，和以前比好很多了。”
“哦……”凌故月欲言又止。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萧谨……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林霜那头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语气冷了不少：“就那样吧。”
“呃，那你希望他死吗？”
“那倒不至于，”林霜反问道，“萧谨怎么了吗？”
“也没怎么，就是流了点血晕了过去，这边医院血源不够，你不是有参加什么人类互助协会嘛，能不能帮忙召集一下捐血呢？我要是为了私人的事发通告召集捐血不合适，是有偿的，不会让你们白干。”
“……”林霜又沉默了一会，“要多少？不多的话我可以捐，我跟他血型一样，我也欠他一个人情。”
“你身体不好还是别了吧。”
“不是有偿吗？你给我准备好补品和营养套餐，给我补够了，还要报销来回路费以及补偿我请假扣的钱，行不行？你点头我现在就叫车，这边大路修好了我过去就一个小时。”
“当然可以，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也有话要跟他说，他死了就麻烦了。”
“好，谢谢，辛苦你了。”
挂断了电话，凌故月这才松了口气，他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昏迷不醒的萧谨，心里竟觉得有种难受的感觉。
“你以前对我那么残忍，现在又这么卑微的讨好我，萧谨，你到底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