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谨养身体这些天凌故月都没出现,他的病房外配有保卫值班,即使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也没办法逃出去。

  他虽然很想见娴娴,但小孩子抵抗力差,来病房怕对她身体不好,他也只能每天给她打打电话了。

  做完检查输完液,他像往常一样到窗边坐着,给自己泡上一杯热牛奶,然后查阅凌故月相关的新闻。

  每次看到凌故月的新闻照片,他都有些感慨,曾经坐在垃圾箱旁边满身伤痕的小狗,居然成为了意气风发的狼王。

  他是由衷为凌故月感到高兴的,也不会再想让凌故月跟自己回领地,狼就该在高山旷野之中狂奔,而不是套上项圈孤零零的等着主人回家。

  他刷新了一下,发现热搜变天了。

  萧氏集团 烂尾。

  都不用点进去,萧谨看到这几个字就知道是哪几个楼盘出问题了,好歹也在里面干了那么多年,那点脏事还是知道的。

  萧谨有想过阻止和改变,但是父亲花了三十多年种下的因果,不是他一个人能连根拔起的,能找到父亲贪污十六亿的证据就已经花费他很多时间和精力了,肯定贪了不止这点钱,他没挖出来罢了。

  现在父亲被关了进去,萧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被丢进那个人吃人的地方岂不是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就算他上学时老老实实的学管理学金融,阅历就摆在那里,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了靠山,也斗不过这群混了十几二十年职场的老狐狸,天时地利人和也很重要。

  萧谨还真庆幸自己在任的时候父亲没出什么事,他们多少也忌惮父亲,不然他也得被这群老狐狸玩死。

  至于父亲在公司的亲信和下属……笑话,职场上哪有能全权信任的人?父亲能被关进去还有他们的一部分功劳。

  一旦撕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黄金,一群人只会想着把口子扯更大,方便他们争抢,等黄金全抢完了就剩一个破了大洞的空袋子,没人想着去补那个窟窿,就会出事。

  萧谨琢磨出父亲当初为什么没有把他丢回蛇洞了,因为父亲是独子,他如果有兄弟姐妹在公司高层,就算管理位被兄弟抢夺公司也依旧是萧家的,都是一家人再怎么样他都能分一杯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外人弄得一团糟。

  父亲想得很好,先培养萧谨,等萧谨在公司里坐稳了萧煜也毕业了,到时候再让萧谨带萧煜,两兄弟携手管理企业,当然萧煜是一把手,萧谨是垫脚石,他当初让萧谨回公司带萧煜其实也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在萧谨身上也投入了很多成本,没回本怎么肯放萧谨走呢?

  但父亲对萧谨太傲慢了,他以为萧谨舍不得萧氏,以为萧谨断绝关系只是赌气,以为萧谨会灰溜溜的回来找他认错,但萧谨都没有,当他发现已经控制不住萧谨的时候邱靖羽给他指了一条路,既可以让萧谨消失又能让他回本,他同意了,但他没想到萧谨从阎王殿里爬了回来,并不顾一切的报复他,也是他对萧谨的傲慢和轻视让萧谨钻了空子。

  在外人看来像是萧谨走过了桥还把桥砍了,让对面的萧煜过不来,但他们一家没有把萧谨送给红狼族的话,萧谨不会做那么绝的,撑死老死不相往来。

  一步错,步步错,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被坑了钱的老百姓还是很可怜的。

  萧氏出身的萧谨大概也会被骂一段时间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看到归属地在人类领地,他多少也猜到是谁了。

  “您好?”

  “萧谨,现在这个局面你满意了吧?”电话那头传来萧煜阴恻恻的声音。

  “嗯?满意什么?”

  “别装傻,新闻你没看吗?”

  “哦,你说这个事啊,不过这个事是我的错吗?”

  “要不是你把爸爸送进去……”

  “打住,”萧谨打断了他,严肃道,“你不要在这爸爸来爸爸去的,我女儿在学校和同学闹矛盾了都懂得自己解决,根本用不着我出手,你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一点判断力和决策力都没有吗?已经给了你两年时间,但凡跟着我曾经的秘书好好学或者自己报个班,也对管理略懂一二了吧?但我的秘书好像被你气到跳槽了,我另外给他加钱他都不肯再带你,萧煜,你以为我是一点都没帮你吗?你以为我愿意看见公司变成这样吗?是你自己不争气。”

  电话那头的萧煜沉默了许久,再次开口底气明显变弱了:“我还没能坐稳,你就把爸爸送进去,你是什么居心我不懂?”

  “你爸把我卖给红狼族做实验是犯法的,这是很严重的刑事案件,他才判了两年你偷着乐吧,我跑回来后立马收集证据报警起诉有问题吗?既然你怕你爸被抓进去,那当初怎么不劝劝他别犯法呢?”

  “好,萧谨,你有种。”

  “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些吗?有这时间想办法补一下那些窟窿吧,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已经能一个人去酒桌上谈合作了,顺便提醒你一句,缤誉花园还有补救的可能,合作商还是很想继续做下去的,该请谁吃饭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找谁?”

  萧谨两眼一翻白,气得有点头痛,他真的很想问萧煜这两年都在干什么?

  “想知道找谁吗?想知道怎么谈判吗?给我打五千万,我一对一教学。”萧谨趁火打劫。

  “……你那么缺钱了吗?”

  “是啊,狼族领地市区的房子也不便宜呢,我女儿比较活泼,要买带院子的,可能五千万也不太够。”

  “萧谨,五千万我都能请好几个名师来教我了,我脑子被驴踢了找你?”

  “你怎么确定你找来的名师不是对家派来的呢?你怎么确定那些名师不会被公司其他高层收买呢?你放心把公司的内部资料交给外人吗?不怕他们给你使绊子一个反手举报把你也给送进去?”

  “那我又凭什么信任你呢?”

  “因为我是萧家人,法律上并不能彻底断绝关系,这公司出事了我也要跟着被调查的,你也知道我现在就一卖书的网红,家里闹出这种事不能解决我这碗饭也不用吃了。”

  对面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像忍辱负重一样:“行,明白了,卡号发我。”

  三小时后,萧谨到账了七千五百万。

  萧谨捧着手机,美滋滋,这下独栋小别墅有了。

  不过公司都乱成一团了还能一下子掏出那么多钱,看来事情还不是特别严重。

  萧谨肯定是要帮忙捞一把,也不是为了萧煜,是怕房子真救不回来了,那群老百姓哭诉无门。

  他也是在战区漂泊了两个月才意识到,有一个安全稳定的住所对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让萧煜把公司目前的各种情况发过来,但萧煜都不筛选一下就一股脑的打包发过来了,萧谨花了五天时间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才看完这堆几十个G的文件,他每一天要打至少三通电话骂萧煜。

  第六天,他终于能开视频会议了。

  会议室接上的那一刻,边上那一排熟悉的面孔表情各异,但没人笑,他们装都不愿意装,因为他们都不欢迎萧谨回来,毕竟萧谨是真干事,可没萧煜那么好拿捏。

  萧谨没管他们,一张嘴就说个不停,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话里有话把他们都数落了一遍,骂完了才开始说正事。

  反正人又不在公司里面,谁还给你们这些老登脸呢?

  会议进行了五个多小时,从天亮说到天黑,眼看着快到饭点了,萧谨才收尾,明天再接着开。

  关掉视频会议他还给萧煜发了一份文件,里面有各个楼盘的负责人、合作商的资料和喜好,以及当初谈判的条件,至于怎么发挥看萧煜自己,萧谨肯定不会飞回人类领地帮他。

  很久没有过这种手机响个不停的情况了,还是那么烦人,当初就是因为工作消息太多总是把凌故月的消息压下去,让他很久才能回复一句凌故月的话,如果凌故月没失忆,他真想把手机放到凌故月面前,告诉他自己真不是故意的。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凌故月也不会理解他吧。

  -

  凌故月理解了,很理解。

  他现在看消息就跟玩打地鼠一样,这个刚点进去另一个又亮了,看不完,根本看不完,他不知道符月是怎么分的,怎么一个小部门能分出五个群,想合并又无从下手,又不能把工作全都丢给助理做。

  本来还想着闲下来了回犬族领地看看家人,但根本就闲不下来,战后重建涉及各个领域,雪停了道路也能继续施工了,大家手头上的工作都很多,到了后半夜基地大楼还是灯火通明。

  凌晨四点,凌故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凌故月又梦到萧谨了,梦里的萧谨也是半夜三点才回家,身上一股烟味,萧谨回到房间脱掉外套就钻进被窝里抱着他睡着了,睡了才三个小时萧谨的闹钟响了,他早餐都不打算吃,拿上东西就准备去机场。

  凌故月拉住萧谨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不是说好了今天教我打高尔夫吗?又有工作要做吗?”

  “嗯,计划有变。”

  “一定……要去吗?我期待了很久的。”

  萧谨眉头一皱,不悦道:“这工作很重要,不能那么任性。”

  “好吧……早点回来。”

  “嗯。”

  然后萧谨走出了家门,半个月都没回来,这半个月消息不回,电话不接,还以为他失联了,凌故月去公司问萧谨的秘书才知道萧谨去非洲出差了,他回来第二天就发了高烧,被拉去传染病医院隔离了七天才治好。

  凌故月用公司的电话打给萧谨,却没想到萧谨会勃然大怒,在电话那头呵斥他为什么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来公司,并命令他这几天不能出家门。

  萧谨从医院回来后跟凌故月道歉了,他说他是不想让凌故月知道自己生病,也不想让这个事被公司让太多人知道,但道完歉他又数落凌故月任性不懂事,凌故月只觉得恼火,明明是他没说清楚情况,失联半个月怎么能不担心?

  也许他跟萧谨之间缺乏一些沟通,总觉得两个人在各干各的,都想为对方好,但都没做到对方的点上。

  凌故月被一通电话吵醒,现在天还是蒙蒙亮,打过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凌故月接通电话,警惕道:“你是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段霖吊儿郎当的声音:“故月,要不要一起晨跑再一起吃早餐?”

  凌故月沉默了一会,忍住了骂人的冲动,冷冷地说:“抱歉,我有事要忙去不了。”

  “这个点能有什么事啊,老子跑车快开到基地门口了啊,换好衣服等着。”

  没等凌故月说话,段霖就把电话挂断了,凌故月把手机丢到一边,蒙头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