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很困,凌故月还是在早上九点准时上班。

  段霖已经坐在办公室等了三个小时了,看到凌故月的那一刻眯了眯眼睛,很明显的有些不悦。

  “凌总统,摆谱不是这么摆的吧?把我晾在这三个小时你好意思吗?”

  凌故月不紧不慢地拉开椅子,坐下后才淡淡开口:“段统领,这话你就说得不对了,我没有邀请你,也没有答应你的邀约,是你擅自过来的。”

  “听到我准备要来了,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抱歉,不聪明,学历高中毕业,当年高考成绩只能上个普通二本,因为打仗还没上成大学。”

  “那么看来你们狼族制度问题很大啊,政治课都没认真上过几节也能当总统,靠砍头上位那是野蛮社会才会干的事,你们要不是身强力壮恐怕早就亡了。”

  段霖终究还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就算他说得对,但说的话过于不得体了,要是坐他面前的是符月,恐怕他话还没说完就死了。

  “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正在想办法改制度,管理层的成员还是要有点文化比较好,”凌故月嘴角挂着商业微笑,但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不过你刚刚说的话很不妥,太不礼貌了。”

  “抱歉,我这人心直口快。”

  “在别人的领地还是注意点言行吧,我不介意,不代表其他人不介意。”

  段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弯下腰凑近凌故月,饶有兴趣地说:“你脾气还真好啊,像你这种狼可不多见。”

  “大家都这么说。”

  “挺适合做我老婆的。”

  “……”凌故月嘴角抽搐了一下,“请你自重。”

  “今天有没有空?约会吗?”段霖无视凌故月的尴尬,自顾自地说。

  凌故月抬起头,一脸无奈:“抱歉,其实我有未婚夫,他已经上门跟我父母提亲了,我为了保护他一直没公开。”

  随后就是片刻的沉默。

  “你为了拒绝我也没必要编这种谎吧?”段霖又开口问。

  “他出了点事故,在我们基地疗伤,等会我要去看他,不信你可以跟我一起来。”

  “好啊,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拿下你。”

  -

  两人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了病房内萧谨的暴怒咆哮。

  “你是猪脑子吗?那么简单的事你都能搞砸!”

  “我连新闻稿都亲自帮你写了,让你背下来照着念你居然都能出岔子!”

  “我给你发的资料你到底有没有看?为什么昨晚视频会议的时候那老板问你的问题你都答不上来?!”

  “我好不容易把银行的汪总请出来吃饭,你居然迟到了十分钟!这么低级的错误你都能犯!还得我去替你道歉!”

  “让你送什么礼你就照着送,非要自作聪明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去是想干什么?张总有糖尿病,你送那些东西是想让他早点死吗?!”

  “我都让你开低调点的车去现场,你他妈开辆劳斯莱斯是想气死那些老百姓吗?被石头和臭鸡蛋砸纯属你活该的!”

  “你给那七千五百万有七千万都是我的精神损失费,出去你可别跟人说我带过你,我嫌丢人!”

  凌故月和的段霖就站在病房门口听着萧谨的咆哮,都不知道要不要敲门,很是尴尬。

  段霖凑到凌故月耳边,小声问:“你这未婚夫脾气那么暴躁吗?不会家暴你吧?”

  “他打不过我。”

  里面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一点,凌故月敲了敲门,然后把门推开,踏进去第一脚就踩到一张纸。

  他抬头一看愣住了。

  这哪还是病房啊,都被改成办公室了。

  萧谨把那张休闲小桌弄到了病床前,又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临时书桌,两张桌子上都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其他空余地方都是满满当当的纸质文件,两个床头柜上居然还有一台打印机一台传真机,墙上用便利贴整齐有序的贴了几行工作任务,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字,那些用不上的文件就随意丢在地上,或者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垃圾桶已经满满当当。

  萧谨听到动静抬起眼,他扶了下眼镜,只是疲惫地对凌故月笑了笑:“你来了。”

  “你在忙什么呢?”凌故月问。

  “处理我家的烂摊子。”

  凌故月瞥了一眼段霖,看来来得不是时候。

  凌故月给萧谨倒了一杯热水,并在他身边坐下,把水杯塞到他手里,用温热的掌心包住他冰凉的手背,眉头微皱,一脸心疼。

  “别累着自己,”凌故月语气很温柔,“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别一个人扛下来,我不忍心看见你那么累。”

  萧谨愣了愣,有些恍惚。

  好像看到了以前的凌故月。

  “我……我不累,”萧谨感到不知所措,“这点事我能处理,本来就是我家的事,不能连累你。”

  “都要结婚了,怎么还说这种话?你家的事也跟我有关系啊,”凌故月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有事也不和我倾诉,总是默默承受。”

  “故月……”萧谨鼻子有些泛酸,“你终于能理解我了,你是想起……”

  “好了,”凌故月打断了他,怕他说太多会露馅,“你吃早餐了吗?不会没吃吧?”

  “没有,一早上工作就忙个不停没时间吃。”

  “怎么能这样呢?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你以前也总是这样,”凌故月佯装生气,但语气里又有点撒娇的意味,“你身体出问题了还不是我来照顾你。”

  “那、那我吃点……”

  萧谨连忙从抽屉里找出一个面包,然后撕开吃了起来,生怕凌故月不高兴。

  “慢点,别噎着了。”凌故月无奈笑了笑。

  “噫。”

  在一旁看了很久的段霖终于发出声音,他咬着牙,一脸嫌弃,感觉他脚指头都要抠穿鞋底了。

  “别那么腻行吗?”

  “段统领,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未婚夫——萧谨。”

  段霖走到萧谨面前,摘掉他的眼镜,仔细打量他的脸,分析道:“脸倒腾一下应该还不错,身材跟我比差了些,看起来……是个人类?不对。”

  段霖一手抓住萧谨的脸,强迫他抬起头凑近自己,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观察了五秒后他皱起眉。

  “你的眼睛有蛇族的特征,你是混血?”

  萧谨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被人看出来。

  “是混血啊……”段霖松开萧谨,眉头紧皱,又看向凌故月,“你要跟人蛇混血结婚?这可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血统有那么重要吗?”凌故月反问。

  “你是普通人就不重要,但别忘了你现在坐在什么位置,狼王和一个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人蛇混血结婚,你让你的子民怎么看你?外族又该怎么看你?财阀子女嫁一个穷小子或娶一个灰姑娘都会被人嘲笑好几年,更何况你们。”

  “结婚是我们两个的事。”

  “除非你一辈子不公开他,他一辈子都藏在基地里当一个贤内助,不然就不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

  “段霖,你管得有点宽了。”凌故月沉下脸,没好气的说。

  “呵,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个恋爱脑呢。”

  “在我还是一名无名小卒的时候他救了我一命,并把我带回家悉心照料了五年,当初要不是他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他向我家提亲的时候我也还没坐上这个位置,我跟他之间不只有爱情,还有恩情和亲情,我若是登上高位就把他踹掉不也一样会遭人诟病吗?”

  “那你横竖都会被骂,不如选择利益更大的我这一边。”

  凌故月长叹一口气,有些不耐烦:“有些话我不想说太难听,你适可而止吧。”

  “你会后悔的,”段霖冷冷地说,“你跟他结婚,还不如孤独终老。”

  “这不劳你操心。”

  段霖瞪了一眼萧谨,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还重重地摔上了门。

  凌故月感到心烦,他把萧谨手里的水杯夺回来,仰头喝了大半杯。

  “故月……”

  萧谨吃面包有点噎,本来想喝水的,但是被凌故月抢回去了也不敢说什么。

  “什么?”凌故月冷冷的斜了他一眼。

  “没事。”萧谨居然被凌故月这个眼神吓到了。

  凌故月揉了揉眉心,感到有些头疼。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萧谨担心地问。

  “你先别跟我说话。”

  “可是……”

  “闭嘴!”

  这该死的脑特晶体后遗症,间接性头痛也就算了,脾气也跟着暴躁,真是大病要人命,小病磨人性。

  萧谨心里觉得难受,但还是乖乖地闭上嘴。

  明明凌故月就坐在他身边,他却觉得两人的距离很远,好像真的没办法再回到过去了。

  凌故月缓过来后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跟萧谨发脾气,他无力地说:“抱歉,刚刚有点失态了。”

  “没事……”萧谨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你想起我们过去的事了吗?”

  “没有,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其他的都是和别人打听的。”

  “那刚才……”

  “他缠着我要联姻,太烦了。”

  萧谨沉默了许久,然后无奈地说:“如果你有了更好的选择,那我也祝福你。”

  凌故月转头看他,有些意外,之前不还是要死要活的不肯放手吗?这是想通了?

  “我不会跟他在一起,”凌故月说,“准确的说我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我不管和谁建立亲密关系,都是给自己增添软肋。”

  “也不必要那么极端,”萧谨无奈笑笑,“我想看到你幸福。”

  “我现在坐拥这片领地的大好河山,拥有顶级的权势地位,我有什么不幸福的?难道只有爱情才能让人幸福?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让这片土地繁荣昌盛、让人不敢轻易冒犯,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萧谨愣愣地看着凌故月,看着他这张跟以前相比更加成熟的脸,以及他这双写满志气与野心的眼睛,他深刻意识到他不再是一个少年了,而是一个成熟且有担当的男人。

  “你说得对,是我格局小了。”

  “你也不必这么说自己,能做到你这个地步的人类其实很少,你已经很厉害了,有时候我也挺欣赏你的。”

  “是嘛……”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病房内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直到窗外传来鸟类的叫声,才打破平静。

  萧谨叹了口气,认真地说:“故月,我们解除婚约吧,我们的人生轨迹早就不一样了,我也不想……拖累你。”

  凌故月闭上眼睛,轻轻的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