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庭那天,段霖风风火火的带着一车队跟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官司,他带着墨镜,三十度的天还穿个貂皮大衣,迈着大步走进接待大厅,直奔萧谨拍了他后背一巴掌,萧谨差点摔倒。

  萧谨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是来旁听的,能不能别抢我们风头?”

  “我这不是表明态度,支持你们西北狼族和萧氏集团吗?”段霖拍了拍胸口,自信满满道,“沈戎要是敢使什么坏,他今天下午出庭晚上就被削。”

  “你跟他有仇吗?”

  “没有,但是我看他不顺眼,放心吧,红狼族动不了虎族。”

  凌故月扫了他俩一眼,阴阳怪气道:“哟,怎么一阵子没见,你们关系那么好了?”

  “没跟他关系好,”萧谨连忙否认,“是他硬凑上来。”

  “别这么说啊哥们,”段霖勾住萧谨的脖子,“你老公不在的时候都是我陪你吃饭呢。”

  “嗯?”凌故月眯起眼睛。

  “别听他瞎说,”萧谨瞪了段霖一眼,“赶紧松手。”

  “好吧,”段霖松开手,意味深长地说,“我跟你们打赌,红狼族会承认,信不信?”

  凌故月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段霖被这么盯着眼里也没有一丝动摇。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凌故月问。

  “我凭感觉猜的,”段霖耸了耸肩,“那么,我先去旁听席了,不打扰你们对接工作了。”

  说完,段霖就转身离开了,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萧谨才跟凌故月说话。

  “我总觉得他想告诉我们一些事,只是还没有到合适的时机。”萧谨说。

  “也许沈戎死了就会说了吧。”

  “你觉得有谁能杀沈戎吗?”

  凌故月只是挑了挑眉,没正面回应。

  在和红狼族领地交火的这段时间,确实发现了一个有点能力的红狼族民间组织。

  就看他们有没有想杀上去的心了。

  凌故月作为西北狼王,不会给他们推波助澜,但是会无视他们,让他们少一些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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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领地的官司流程复杂,加上证据繁多,时间线长久,西北狼族从开战那天就开始筹备,直至现在也才有一点把握。

  并不是凌故月不想算账,是真的太难算清了。

  沈戎并没有出面,全程由他的代表和律师负责,今天这场官司是算他们迫害萧谨的那笔账,从两年前萧谨被卧底强行抽血算起,再到他们利用萧谨的血造出蛇尾实验犬攻打西北狼族,证据链很充足,他们没有办法否认,但是在努力压低赔偿。

  想花五百万让萧谨谅解他们,真是又气又好笑,对萧谨来说这点钱相当于打发叫花子。

  萧谨没有选择谅解,态度很强硬,要求沈戎上新闻公开向他道歉,最后这场官司不欢而散。

  明明全程都是坐着的,但一场下来就是觉得累得要命,凌故月擦了擦头上的虚汗,身体有些难受。

  萧谨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担心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凌故月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故月,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萧谨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在上一场战争伤到身体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凌故月瞥了一眼司机,低声道:“回去再说。”

  进到了凌故月的房间,萧谨看到满地狼藉都愣住了。

  凌故月的衣物被随意的丢在地上,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笔和纸堆在一起,垃圾桶已经塞满了废纸,被子随意皱成一团,看起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

  凌故月直接把被子掀开到一边,然后坐到床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屋子有点乱,坐这里吧。”

  萧谨坐到了他的旁边,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凌故月叹了口气。

  “萧谨,其实我完全可以像邱靖羽那样,把欺负过你的人都杀了给你出气,只要你一句话。”

  萧谨摇摇头,无奈道:“我不希望你变成邱靖羽那样的人,打官司虽然时间长了点,但至少是正经途径。”

  “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正义,我参与过的两场战争,都有过激的行为,我在认识你之前双手早已沾满鲜血了。”

  萧谨转头看向他,然后淡然一笑:“你终于愿意告诉我你真正的过去了。”

  “很多事我都不太记得了,但是杀人的那种感觉,我记得清清楚楚。”

  萧谨握住凌故月的双手,真诚地说:“你这双手杀过人,我不介意,因为也给过我温暖。”

  凌故月看着萧谨的双眼,感到心虚。

  他曾经给萧谨的温暖是有目的的、是包含着虚情假意的。

  “对不起,”凌故月愧疚道,“我真的骗了你很多次。”

  “你现在不骗我就好了,我不是沉浸在过去里走不出来的人。”

  “现在就告诉你,我失忆的原因……”凌故月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因为我使用了三代脑特晶体,但那是半成品,它给我的大脑造成的损伤不小,我身体各方面都大不如前了,也许我会比符月还短命,也许我以后会什么东西都记不住,我也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这些我都无法预料。”

  萧谨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消化凌故月说的话。

  “你……没办法治疗吗?”

  “看命。”

  萧谨沉默了片刻,但他还是紧紧握着凌故月的手,不肯松开一秒。

  “那到时候我来养你。”萧谨说。

  凌故月轻笑一声,语气里有些难过:“我要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有很多人会杀上来,即使我已经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了,他们也会砍下我的头颅,这就是狼王的结局。”

  “那我就想办法把你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你。”

  “你就没想过逃跑吗?”

  “没有。”萧谨斩钉截铁地说。

  “你忍心让女儿受牵连吗?”

  “不忍心,所以我也会想办法保护好她,我要是遇到困难就逃避的那种人,那是走不到这里的。”

  凌故月默默看着萧谨,可算知道当初为什么受了委屈还愿意跟他五年了。

  凌故月抱住了萧谨,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那你一辈子陪着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走。”

  “好。”

  凌故月虽然曾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但他在内心深处也渴望有人能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能接受他的不堪,甚至能包庇他,即使他做错了事也会告诉他没关系。

  萧谨就是这样的人。

  萧谨抱住凌故月的腰,顺势把他压到身下,两人对视了一会,随后凌故月按住萧谨的后脑勺,让他低头和自己亲吻。

  久违的唇齿交错,感觉熟悉又陌生,明明只是两个月没见面,却觉得像两年一样漫长。

  什么时候他们才能真正的过上安稳的生活,真正的沐浴在阳光之下呢?

  凌故月感到心酸,他太累了,他被命运硬生生推到这个位置,承担了巨大的压力,他很想在一切结束后直接撂担子不干了,然后收拾行李带着萧谨回到犬族领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但这一切只能是奢望。

  他一想到自己多年以后会被杀死,甚至会当着萧谨的面被杀死,就感到崩溃,他那么惜命的一个人,怎么能不害怕。

  明明是在亲吻,凌故月却没有一丝欲望,他哭了,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滑了下来,他小声的啜泣让萧谨停下了动作,轻轻擦去他的泪水,像以前对待小狗一样抚摸他的脑袋。

  其实凌故月对萧谨来说,至始至终都是小狗。

  “萧谨,”凌故月说话都带着哭腔,“事情都结束之后,你再带我去以前我们走过的地方吧?”

  “好,我都带你去。”

  窗外已经陷入了黄昏之时,夕阳的光亮撒在房间里,给这悲伤的氛围带来一丝温暖。

  凌故月在这一刻好像真的变回了小狗,他可以委屈,可以有小脾气,可以跟萧谨撒娇,可以做狼王不能做的事。

  他吸了一鼻子,鼻尖已经泛红了,眼睛也是泪眼汪汪的,萧谨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凌故月弱弱地问。

  “觉得你可爱。”

  “我现在还跟可爱有什么关系啊?”

  “其实你在我眼里一直很可爱,”萧谨捏了捏他的耳朵,“可爱的小狗狗。”

  凌故月冷哼一声,不好意思地撇过头:“他们要是见到我这幅样子,肯定不服我了。”

  “那就不要让他们见到你这幅样子,只让我见到就可以了。”

  “萧谨……”凌故月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我喜欢你,现在是真的喜欢,我不想再骗你了。”

  “嗯,我爱你。”

  早上还在法庭里雷厉风行的狼王,现在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坐在床上,让伴侣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

  “你很少哭,”萧谨说,“以前也是,换药的时候痛的要命也咬着牙不哭。”

  “可是你把我关进地下室的时候我哭了。”凌故月委屈地说。

  “那是……”萧谨一想到这个就愧疚,恨不得给他跪下来,“对不起,要不你也关我一下吧。”

  “不,我罚你一辈子对我言听计从,敢不听话,我再把你锁起来。”

  “好好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