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相拥着睡到自然醒是多么难得,即使准备要到午餐时间,凌故月也舍不得从床上起来。

  他蹭了蹭身边的人,还在,随后又放心地睡了,能有一个人陪自己赖床会安心很多。

  但萧谨没有让他睡的打算,反而凑在他耳边,刻意用有点油腻的语调说:“主人,我们该起床了,我饿了,你要喂我呀。”

  凌故月瞬间皱起了眉,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得不睁开眼。

  “你怎么这样说话?”凌故月嫌弃地说。

  “主人,你不喜欢吗?”

  “你……”凌故月倒吸一口凉气,“还没玩够是吗?”

  “你主动的样子值得回味啊,昨晚你特别……骚。”

  凌故月拽住萧谨脖子上的项圈,轻轻晃了晃,玩味地说:“胆子肥了啊,敢用这种词形容狼王。”

  “反正你这一面只有我见过。”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吗?”

  “你以前吧……也就发情期主动一点,其他时候都是我带着节奏走。”

  “那可能是两年多没做憋坏了。”

  “主人,今晚还来吗?”萧谨挑了挑眉。

  “你主仆游戏玩上瘾了是吧?”凌故月轻笑一声,用手指戳了戳萧谨的脸,“看我心情吧。”

  这边还没从调情的氛围里出来,门外就传来了啪嗒啪嗒地脚步声。

  “不好,”凌故月连忙坐起身,“女儿来了,赶紧穿衣服。”

  “你锁门了吧?”

  “锁了,但是太久不开门也会让她怀疑的。”

  两人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还没穿好,门就被敲响了。

  “爸爸!坏蛋爸爸!出来吃饭了!”娴娴的大嗓门都能穿透隔音门。

  他们连忙把衣服穿好,然后萧谨立马去打开了门。

  “哎哟,宝贝你醒了!”

  萧谨张开双手,刚想弯腰抱娴娴,脖子上就传来叮铃声。

  靠,项圈没摘。

  娴娴也注意到了,她指着萧谨的脖子问:“爸爸,这是什么呀?”

  萧谨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看向娴娴身后的许管家和女仆,他们都很识趣地别过脸。

  “呃,这是……装饰品。”

  “为什么睡觉也要戴装饰品啊?有点像小狗戴的。”

  “嗯……”萧谨摘下项圈,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尴尬的笑了笑,“爸爸的一些小爱好。”

  凌故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小声地说:“别说了好吗,你越抹越黑。”

  “坏蛋爸爸为什么没有项圈啊?”娴娴又问,“情侣用的东西不都是一对的吗?”

  有没有可能这本来就是我的?

  当然凌故月不能把这话说出口,毕竟下属还在门外看着呢。

  他只能一把掐住娴娴的脸,转变话题:“你叫我什么呢?坏蛋爸爸?嗯?”

  “哼,就是坏蛋爸爸!”娴娴嘟嘟囔囔地说,“快放手!痛!”

  凌故月松开了手,紧接着又用掌心揉搓她的小脸,搓了一会才放开。

  娴娴一脸委屈,她抱住了萧谨,抱怨道:“呜……爸爸你看他……”

  “没事,”萧谨揉了揉娴娴的脑袋,“他平时也是这么对我的,习惯就好了。”

  “听到没,我才是一家之主。”凌故月得意地说。

  “哼,老逼登!”娴娴不服气地说。

  凌故月也不生气,反而打趣道:“别忘了我是你爹,我是老逼登,那你就是小逼崽子。”

  萧谨连忙制止:“娴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故月你也是。”

  “这有什么,我本来就是粗人一个,而且她不是要开坦克吗?以后进了军队里面什么样的脏话都有,提前给她学点,免得以后吵不过人家。”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去了餐厅,今天的午饭是摆盘精致的牛排,凌故月要来了一双筷子,递给了娴娴。

  “你居然知道?”萧谨有些意外。

  “我的视力和观察力又不差,她用不好刀叉一顿饭就能看出来了。”

  萧谨沉默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

  “怎么了?”凌故月问。

  “如果我们重逢的时候能融洽一点,那样她也能接受你的,可是这都是我以前对你不好的报应。”

  “什么报不报应的,哪有那么严重,况且我当时的处理方式确实也不好。”

  “都过去了,以后我们还可以慢慢培养感情,”萧谨温柔的笑了,“其实这孩子心很大的,谁对她好她就跟谁合得来。”

  “怎么听着跟条小狗一样。”

  “你才是小狗!”娴娴不服气地反驳。

  “对对对,我就是小狗,你爸也是小狗,我们全家都是小狗。”

  萧谨差点被果汁呛到,他想起昨晚带着项圈跪坐在凌故月面前学小狗叫的样子,真是精虫上脑了什么都干得出来。

  “故、故月。”萧谨不停地使眼色。

  “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一顿饭吃饱喝足,娴娴拍了拍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心满意足。

  萧谨和凌故月对视了一眼,然后萧谨先把话题打开。

  “娴娴,在开学前要不要回一趟老家?”萧谨问,“军区小学管理严格,开学了就不好请假回去了。”

  “哪里的老家?”

  “你爸爸妈妈的。”

  娴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欣喜若狂:“好啊好啊!我能见到爸爸妈妈了是吗?他们回家了?”

  “嗯,准备能回家了。”萧谨心虚地移开视线。

  “那太好了,我有那么多爸爸,也有妈妈,以后看谁还敢嘲笑我是没有妈妈的小孩。”

  萧谨顿住了,就连凌故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什么时候回去啊?”娴娴又问。

  “后天。”

  “好耶!那我要穿漂亮裙子去!”

  萧谨动了动嘴,但还是没说什么,他说不出口。

  也许是快要见到亲生父母了,娴娴这两天都是亢奋状态,平时不怎么打扮的小姑娘,愣是把衣柜里的衣服翻出来挑选,就为了让爸爸妈妈看到自己过得很好。

  她越亢奋,萧谨越不安。

  “娴娴,之前我给你的那些纪录片,你看过了吗?”萧谨问。

  “看了呀,但有些地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人死后,画面一转就变成两个小盒子了?”

  因为火化的过程不可能拍出来。

  萧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能摸摸娴娴的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凌故月又出去开会了,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处理,只有彻底站稳脚跟,才能稳住这个家。

  娴娴也变得很懂事,以前萧谨在书房办公的时候她时不时会推门进来求爸爸陪她玩玩具,现在她自己一个人就能玩一天。

  但是她越懂事萧谨越愧疚,他还是让孩子压抑了天性。

  -

  葬礼的筹备是凌故月交代下属去办的,他们只需在当天人到场了就好。

  娴娴的故乡在南部地区,现在高速恢复了正常运行,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开很久的车,大概两个小时就能到。

  娴娴本来是想穿黄色裙子,萧谨让她换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裙子,她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乖乖去换了。

  她揉搓着裙摆,闷闷不乐地说:“穿这个爸爸妈会不会觉得你们对我不好啊?”

  “不会的,他们在天有灵,看得到你这两年是怎么过的。”萧谨说。

  “嗯?在天有灵?什么意思?”

  萧谨长叹一口气,解释道:“娴娴,爸爸妈妈回家了,只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后我们每年清明都来看他们好吗?”

  “为什么不能接他们来北七区住呢?”

  “因为落叶归根,在哪生就在哪葬。”

  “爸爸,我怎么听不懂你今天说的话?”娴娴皱起了眉。

  “……到了你就明白了。”

  葬礼办得不大,毕竟娴娴父母的亲友也没几个在世了,能有人来吊唁都不错了。

  还没走进大厅,白色的纸钱就随风飘扬,落在萧谨的脚边,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抬起脚避开。

  “爸爸……”娴娴感到心慌,抓着萧谨的衣服不放,“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这里有点怪怪的。”

  “你爸爸妈妈就在里面,我们一起去看他们吧。”

  萧谨牵住娴娴的手,怕她一会受不了情绪失控。

  凌故月把封包放在了接待桌上,巧妙的用身子遮住了娴娴的一点视线。

  娴娴顿住了脚步,不敢往里走了,她颤抖着声音说:“爸爸,这里的香味好奇怪,我们不要去了。”

  萧谨咬了咬牙,还是继续往前面走。

  灵堂布置得很简单,左右各一排花圈,中间的桌子摆满了黄白菊花,他们的遗照就架在上面。

  看到那两张遗照,娴娴瞬间安静了下来,她沉默了很久,就算萧谨叫她也毫无动静。

  这种场景,她在纪录片上见过,她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许久过后,她抬起头,像是确认一般问萧谨:“爸爸,这是什么意思?”

  萧谨蹲下身,握住了娴娴的小手,安抚道:“以后爸爸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的,我们有空也可以过来这里看他们,不管怎么样,他们永远是你的爸爸妈妈。”

  “……你骗我,你不是说我妈妈去大医院治病了吗?”

  “对不起……”

  娴娴貌似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又或者说不愿意相信,她就坐在灵堂中央,看着那两张遗照,沉默了很久很久,甚至都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情绪。

  也许对一个六岁小孩来说,太残忍也太难理解了。

  萧谨和凌故月也不打扰她,就默默站在她身后,等她消化情绪,直至夜幕降临,娴娴的身子才动了动。

  萧谨想问问她是不是饿了,看到她眼角的泪珠,刚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最后只是一言不发地抱住了她。

  她没有大哭大闹,而是小声的啜泣,反而能感受到无尽的哀伤。

  灵堂里只能听见小孩子稚嫩的哭声,插在香炉上的香火和蜡烛早已烧尽,最后的那点余味也随着风消散,伴随着飘舞在空中的纸钱,伤心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