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历史军事>梦醒时折花>第60章 布局

秋天,本就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清晨,凄迷的秋雨自然地落了下来。

雨水缓缓滋润着大地,却让市井里辛苦谋生活的黎民百姓们厌烦了起来,因为一阵秋雨一阵凉,他们不喜欢身体感到的阵阵寒意,更别说因为下雨的原因,今天的生意注定不太理想,却也难得给了京城百姓悠闲。

今日,城门大开,凡路过之人,悉数放行。

朱红色的宫墙无知无觉,不知冷暖,只是沉默而漠然地迎接着这些雨水的冲洗。雨水打湿了雄壮的皇城,让那些明艳的朱红色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暗。

四方的街巷中,渐渐走来了许多百姓。这些百姓们穿着颜色不一样地衣饰,带着贵贱不同的气味。人群越聚越多,渐渐聚满了整座宽大的刑场,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不过今天的他们,只是一个个的旁观者,叫嚣者。

从清晨天未亮起,刑部及信阳府衙便开始在各处敲锣打鼓,贴出告谕,通知所有京都的百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要刀尖不是落在自己的身上,这些百姓们总是有看热闹的兴趣,尤其是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要被处以极刑的是北莽人拓跋万世,所有百姓的兴趣更为浓烈。

数十年的国恨,早已深深烙进大周百姓的心里,哪怕是一些稚童,耳濡目染下,也从小对北莽极为仇恨。

北莽人的名声太响亮,形象更是被渲染地太过阴森可怕,其实偌大的京城里,除了受伤回朝的老兵外,没有几个人真正亲眼见过。好奇之下,越来越多得到看客都向刑场上围了过来,他们想看一看,这个北莽人是不是真如传说中所讲地那样头大如斗,血盆大口,就像是会吃人的妖魔鬼怪。

就像几年前,就在皇城的午门前,杨水会大人的头颅被砍了下来,在青石板上骨碌骨碌滚着,还险些被野狗叼走,仅这一幕,便不知填满了多少京城百姓一沉不变的无聊时光,送下了多少杯浑浊的劣酒。

今天行刑的地点是刑部前的杀场。

无数的百姓涌入,他们紧张,漠然,兴奋,无来由的悲哀,在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包裹中,将那个小小地法场围了起来,四周的禁军士兵以及京都府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强行将这千万人拦在边界之外,保证了法场的安静。

不能怪这些周国的百姓,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他们习惯了知道自己能够知道地,当真相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时,他们便当看见的真相为所谓的真相。

刑场的监斩台上搭起了帷帐,用来阻隔雨水。我端坐在帷帐下的桌案中间,左手是信阳府衙府尹陈衡,右手边坐着刑部尚书,钟厉。监斩台离法场中央并不远,或许到行刑的时候,我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拓跋万世身上的血肉被一片片割离。

一个被血迹渗透的木架立在了法场之上,拓跋万世壮硕的身躯被死死地捆绑在了上面,汉子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全部除却,露出他黝黑的身躯。如此精壮的汉子,在冰冷地秋雨中,显得的格外萧索可怜。

雨水击打在那具一身肌肉且又充满生命气息的身躯上,再缓缓淌下,归于尘土。

汉子满头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唯独那双柔和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刑场上突然有人呐喊,一瞬间,便是四周观刑的京都百姓终于看到了立起了来的刑架。看到了被绑在刑架上的那个罪大恶极的北莽人,爆出如山一般地呼喊,如海浪一般响彻了四周。

我静静地等待着,目光不露痕迹的扫过法场上每一个来此的看客,有撑伞的,也有不撑伞的。

只不过我却在法场一处角落里,看到了身着青衣的少女。她怎么会来这儿?我有些诧异,按道理来说,像这种残忍至极的场景,女孩子不都该唯恐避之不及么?我微微摇摇头,想不通她为什么在这里。而她好像也看到了我在看她,少女的朱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法场之上人头攒动,我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陈衡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宽慰道:“王爷稍安勿躁。”

我轻叹一声,望向远处角落的青衣少女时,有些不解,却也多了份担忧。

刑部尚书钟厉正襟危坐,轻轻咳嗽两声。

随后,这位四十三岁的尚书大人忽然一脸严肃的说道:“若是过了午时三刻,还没有结果的话,那是否继续行刑,就由王爷定吧,王爷想让他死,他就死,想让他活,那就让他活着。”

我微微一怔,斜瞥了钟厉一眼,道:“钟大人放心,即便今天鱼儿不上钩,本王也已经安排了人收尾,不至于让刑部在天下人面前难堪。”

钟厉皮笑肉不笑,面朝前方,拱手道:“如此最好,下官先行谢过王爷。”

我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

说实在的,我根本没有安排后手,钟厉估计也看了出来。

我唯一敢去赌的就是拓跋万世与拓跋倾城二人兄妹情深,赌她们一定会出现。其实我也是在跟自己赌,可万一赌输了,至于到底该怎么收场,我没有去想那么多,因为我始终坚信,一个人在做事的时候不该有太多的顾虑,风险越高,回馈越大。

拓跋万世行刑的前一天晚上,我安排了御内卫以及信阳府衙的捕快今天全都乔装打扮成普通老百姓,混在底下的看客当中,吩咐他们只要看见盲眼少女,一定要让她畅通无阻的走过来。

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不怕她们来,而是怕她们不来。

直到晌午时分,这场连绵的秋雨也没有停的意思。

我仔仔细细的盯着场下所有人,不光看到了慕容真,竟又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冷冽!我心里莫名一紧。

陈衡也认出了那个打着伞的年轻人,皱起眉头,侧目望来,道:“王爷,下官要不要去劝冷冽回去,若那拓跋倾城真的来了......下官真怕冷冽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我还未想好,冷冽已经望向了我,可他为什么是这样的眼神?是希冀?还是讥讽?

陈衡忍不住又问道:“王爷怎么说?”

我摇了摇头,心有不忍,十分纠结。我知道拓跋万世一旦死在了大周的刑场之上,那么冷冽与拓跋倾城便绝无可能,而我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可是,阿梅的死与北莽人脱不了干系,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何况北莽七十二人前来京城,我总觉得真相没那么简单,不管他们是为了什么,我也一定要查清楚,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陈衡长叹一声,欲言又止。

钟厉笑呵呵道:“王爷,马上就要到午时三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