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历史军事>梦醒时折花>第61章 对赌

对于这位刑部尚书,我也只是略有耳闻,只知道尚书大人除了律法背的滚瓜烂熟外,各种条例也属于门清儿,但究竟是否严格执法,是否严格按照律法上列出的条条框框给人犯定罪,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微微侧身,道:“钟大人监斩过的犯人数都数不清,每日的时辰记得肯定也是分毫不差,更别说我朝的律法了,所以,本王有一件事想请教钟大人。”

钟厉呵呵笑道:“能让王爷用到请教二字,想必应该是个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才对。”

我点点头,好奇的问道:“钟大人自小出身书香门第,可谓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儒生,理应从没见过血腥,那么初次监斩,晚上回府后,有没有做噩梦啊?”

钟厉微微一怔,扯了扯嘴角,随后笑道:“下官虽是一介书生,但也总想着驰骋沙场,不过一想到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又望而却步了,所以下官一直很佩服王爷,当年王爷十七岁挂帅,可谓少年英雄,不知斩落了多少敌军首级,又可曾做过噩梦?”

我冷嗤一声。

陈衡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盯着我们两人,然后将一桶火签令牌推了过来,赶忙提醒道:“王爷,午时三刻一到,是否按照原定计划行刑,王爷跟钟大人商议一下吧。”

我又将那桶令牌往钟厉那边推了推,似笑非笑道:“钟大人既是刑部尚书,此事又是刑部职责所在,那要不然钟大人定吧?”

钟厉微微摇头,双手放在案桌上,又将那桶火签令推向我,随后目光扫过场下的黎明百姓,缓缓道:“今日王爷才是主,下官跟陈大人都只是客而已,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下官更担心王爷今日可能要铩羽而归了。”

陈衡一笑置之,朗声道:“钟大人,话可不能说太早,需知世事难预料啊。”

钟厉懒的看陈衡一眼,只是伸出手感受着漫天的雨水,冷笑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陈衡甩甩长袖,冷哼一声,索性别过脸去。

监斩台一时陷入沉默,而刑场上早已人声鼎沸,嘈杂的声音几乎淹没了拓跋万世的呐喊声,汉子正嘶吼着北莽话,大概意思就是,我知道你们来了,但是来了也别出来。

钟厉皱起眉头,道:“王爷,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叫。”

我冷冰冰说道:“讲!”

钟厉愣了下,然后问道:“王爷应该听地懂那汉子在说些什么吧?”

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他在提醒同伴不要来救他。”

钟厉成竹在胸,指了指刑场周围一层又一层的羽林卫,轻笑道:“纵然那汉子不出声提醒,也不会有其他人犯同伙儿敢来看他,更别说劫法场了,所以,下官实在不明白,王爷为何会设下这样的杀局,即便想引君入瓮,那么也该撤去多半的防守才对,总该给那些人一点点的‘希望’才对,不是吗?更别说潜藏在人群中的御内卫跟捕快了,若真有人一身是胆地闯进天罗地网,也无异于送死罢了,天底下真有这样傻的人吗?还是说王爷觉得那些北莽人其实都是些傻子?”

我蓦然起身,勾起嘴角,居高临下的看着钟厉,“钟大人,话不可说尽。”

钟厉仰起头,单手托腮,直视着我,轻声笑道:“难道王爷还坚信有人会来劫法场?倘若我是这汉子的同伴,绝不会前来送死。”

我紧盯着钟厉,缓缓道:“所以钟大人才能这么快就升任刑部尚书。”

钟厉一笑置之。

我回望了陈衡一眼,又转过头来,道:“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陈大人你做个见证,本王与钟大人不妨打个赌如何?。”

“哦?”

钟厉哑然失笑道:“好啊,既然王爷有如此雅兴,下官当然作陪,敢问王爷想赌什么?”

我又问陈衡道:“陈大人以为如何?”

陈衡随着我站起身,先是不露痕迹的瞄了我一眼,随后微微一笑道:“下官愿意做这个见证。”

我拍手叫好道:“赌约自然无需多说,赌注嘛,不知钟大人想赌些什么?”

钟厉想了想,神情复杂,紧接着又笑逐颜开,歉意道:“还是算了吧,王爷您也别误会,下官只是觉得这样板上钉钉的赌约赢了,也没什么好炫耀的。既然是陛下默许,所以下官也是由衷的希望王爷今日设下的局能有所收获,我刑部就权当是逢场作戏,配合陈大人的信仰府衙,还有御内卫这边抓到钦犯,不至于让天下人看了笑话,哪怕待会儿我刑部丢了脸面,其实也没什么重要嘛。”

我继续望着刑场上的汉子,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确实不该死的。

钟厉目视前方,接着道:“只不过有些事,归根究底,是底下的百姓不知道罢了,也幸好他们不知道,虽说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生死其实也没什么,但恰恰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若是北方那位非要为他的子民讨一个公道的话,陛下也只好为怎么安慰北方而头疼了。”

闻听钟厉模棱两可的话语,陈衡微微一笑,疑惑道:“如此看来,钟大人心系陛下更多些,所以还是希望这汉子活着?”

钟厉摇头,挑眉道:“陈大人不要曲解本官的意思,既已押解到刑部刑场的犯人,除了陛下亲降圣旨外,还从未有人能活着从处刑台上走下来,下官说这些,其实只是想告诉王爷,刑部的脸面,跟陛下的千秋大业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当然,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为的就是替陛下分忧,若是惹地陛下龙颜不悦,那就是臣子的不是了,只不过下官也在为王爷着想,陈大人想必也知道,王爷为今日的局已规划良久,若是草草收场……日后难免成为王爷的一块心病啊。”

我细细打量了钟厉一番,心叹一声,好一个脱身事外,好一条老狐狸。

陈衡冷哼一声,又重新坐下,望向不远处打着伞的年轻人,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冷冷地望了钟厉一眼后,最后沉声道:“午时三刻一到,准时行刑。”

陈衡微微一怔,忙规劝道:“王爷,三思啊,陛下那边.....”

我大手一挥,不再看他。

我咬牙道:“钟大人莫要看错了行刑的时辰。”

钟厉满意的点点头,道:“王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