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都市异能>白沐归兮>第18章 骄宠

  殷轻衍正侧身,撑着脑颅,笑意盈盈,眼见她醒来,神色由迷蒙渐渐转至惊异,适而扬唇笑言:“兮兮,早。”

  暮熹大惊,忽地从榻上翻身而起,一时往床尾看了几眼,一时又望向殷轻衍,征愣了好一会,方将情绪稳了下来,极为冷静地道:“原是我的错,睡姿不大好,半夜翻身至你这头,且不自知。”

  一睁眼,瞧见殷轻衍那一刻,她本想开口便骂,却硬是逼自己冷静下来。

  细想一番过后,方理出了头绪。

  可记得,昨晚殷轻衍睡的是床头,她的睡是床尾。

  而今,非是殷轻衍睡到了床尾,而是她移至了床头。可见,错在于她。

  暮熹一面道着,暗着庆幸自己并未当场发了脾气,一面掀被,欲要下榻,却未料殷轻衍依旧侧着身子,挡住了去路。

  暮熹望向他,“请让一下,我要下去!”

  未料他却将她的话置若罔闻,反倒不紧不慢地道:“兮兮既已明白是谁的错,那兮兮总该给我点补偿吧!”

  “殷轻衍,你不要得寸进尺。”她都认过错了,还想怎样?

  “兮兮半夜忽地翻身,朝我扑了过来,挤压了我的空间不说,还占了我便宜,岂不该补偿些给我?”殷轻衍说得一本正经。

  暮熹闻言,心下甚觉好笑,便驳道:“我睡姿论是如何不好,也断不会扑到你身上去。”

  “昨晚兮兮翻身过来后,喃喃着说冷,我便好心地把身上的被褥移了些给你,可许是我身上的温度略高了些,兮兮不住地往我胸膛里靠,还……”

  “停!别说了,”殷轻衍描述地绘声绘色,暮熹却再也听不下去了,“你想要什么补偿?”

  殷轻衍乐得一笑,忙道:“今夜是承阡的迎春烟火会,兮兮陪我去看吧!”

  “你不是一向不喜热闹之地么?怎这会偏要去了?”

  “有你的地方,热闹便是锦上添花。”殷轻衍淡淡地道了句。

  暮熹恍得一愣。

  那一刹那,竟不知为何,她相信从来都是随意一说的殷轻衍,这句话却是真心之语。

  只她一直不明的是,其实从擎云圈的那一晚后,殷轻衍对她所言之语,句句真心。

  承阡的迎春烟火会,实则为百姓寄愿开年后能风调雨顺、庄稼丰收之意,历年来皆有此惯例。

  晚膳过后,暮熹换了身湖蓝色的衣裳,方踏出房门,殷轻衍已然是一副悠然恣意的模样,斜靠在栏杆上等着她了。

  眼瞧着暮熹出来,殷轻衍却是一愣。

  一向袭着青衣的她,此番倒换了湖蓝。

  将她细细打谅了一番后,殷轻衍才面露赞许之色,道:“兮兮肌肤细腻,湖蓝衬你倒是挺配。”

  暮熹闻言,方想回话,平乐的声音却倏尔响起:“沐泽哥哥。”

  只见她提着裙摆从外院朝着殷轻衍冲过来,后者见状,忙躲至暮熹身旁,顺带牵起她的手。

  暮熹往殷轻衍一瞪。

  平乐见落空,恨恨地瞄了暮熹一眼,才向殷轻衍道了句:“沐泽哥哥,今夜的迎春烟火会,平乐也要去。”

  “你自个去,别跟着我们就是,”殷轻衍冷冷地拒绝,又望向暮熹,唇角微扬,“何况,我怕夫人也不乐意。”

  暮熹闻言,转首瞪了殷轻衍一眼:怎又把这事推她身上?

  反倒平乐一语,恰中她下怀,又岂有不肯之理,适而暮熹便笑言:“怎会?烟火盛会,固然是人多才好。公主要去,我岂有不愿之理?”

  “哼,本公主要去,岂须你同意?”平乐趾高气扬地道。

  “既如此,南纪,”殷轻衍朝正于内院修剪花草的南纪喊了句,南纪闻声,忙放下手中的活,立身待命,殷轻衍才又道,“今夜你也随行。”

  “是。”

  南纪和北安皆是殷轻衍自馆里千挑万选的伶俐之人,因相隔不远,方才三人的对话,南纪自是一字不落地入了耳中,亦心知此番殷轻衍要他随行,究竟意欲何为。

  他自然……当不负公子所望。

  琅州城。

  经过前两日肃清了琅州一派萎靡之风后,楼昀一早便去巡视安顿灾民之所,忙乎了一整天,直至夜色渐临,方才回了府邸处,却才进门,那早前派出调查琅州知县吕本环的人回来禀报,道是此番所调查之事,惧是千真万确。

  楼昀适而闻言,直进书房,拟了封信,命人速速带往王城。

  一连琐事处理完后,一直在旁静候他的易泽方才现身,问道:“散尽家财,只为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人,虽可破格提升,但你真觉得,圣上会因此将一个知县破格提升为州府长么?”

  楼昀只淡淡地道了句:“父皇若有更合适的人选,本王自然也无话可说。”

  自他一入琅州城,除却那于市井里对官府满腔的怨怼之言外,惟得是那知县吕本环还算一股清流,便是散尽了家财,亦要施粥搭棚,为受灾的百姓寻得一处栖身之所。

  之所以奏请父皇破格提升一名知县,也不仅仅是他在此次雪灾中的所作所为。早年间,他受命往各地巡视时,便已和这位知县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他还是一名书生模样,在府堂前为那贫苦子弟据理力争之时,他便已知,那人往后如若有为官之可能,也必是个清廉之士。

  而今的竺音朝堂,缺的便是这种人。

  “听闻你来琅州前,曾在春阳里耽搁了几日。”两人至中堂内坐下,便有侍从端来了方泡好的大红袍。

  楼昀闻言,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才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我消息灵不灵通还是次要,主要的还是你。”易泽抬眸,神色里是难得的认真。

  他竟不曾想过,宿在春阳里的那几日,若招致杀手,后果有多严重?

  楼昀又岂不知他言外之意,便淡淡地道了句:“我如今不是好好的么?何况,你也该对我有点信心。”

  易泽轻叹了口气,“我并非对你没有信心,只你还记得,我父亲当年是如何遭人暗算的?”

  我怕的,不过是你重蹈父亲之路罢了。

  “父亲已然不在了,阿轲,”易泽的脸色忽地暗淡了下去,望着楼昀,“我不想再因此而失去你。”

  楼昀望着他的神情,心底不免动容,“我知道。”

  在竺音,他最在乎的,除了阿熹,便是易泽了。

  他与他,不仅仅是血缘上的表兄弟,更是情谊上的莫逆之交。

  一行五人自潇朗轩出来后,抄过了近道,很快便来到了王城的街市上,南纪和素心随着平乐,三人一同走在殷轻衍和暮熹身后。

  平乐眼瞪着前面挽着殷轻衍的暮熹,她何尝不想挤上去?奈何殷轻衍的一个冷眼,便使得她怯生生地退居了身后。

  论是她挠破脑瓜,也想不出暮熹身上有何魅力,竟使得她那从未留恋花丛的沐泽哥哥娶了她为妻?

  她总感觉,这是一场为她所设的骗局。

  如若不然,初进潇朗轩那日,沐泽哥哥为何不直接了当地向众人表明她的身份?却偏生在她住进来那日,才宣告了。

  须得如此巧妙设计的,必是有鬼。

  这般思量着,平乐正欲上前,想要挤掉两人。

  却未料南纪快走了两步,径直挡在她面前,平乐心下怒火中来,一把推开他,斥道,“南纪,你是怎么回事?”

  一路走来,有事没事地挡在她跟前。

  南纪闻言,回头笑笑,举着根糖葫芦说:“公主要不要尝尝?这糖葫芦可好吃了。”

  “本公主不喜欢吃糖葫芦,”平乐转首看了素心一眼,“素心喜欢,你给她得了。”

  话说间,平乐方回过神,往前瞧去时,那两人早已不见了身影,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片喧哗。

  她气得往回斥了南纪两句,南纪却满脸委屈地辩解,道是不过以为公主喜欢吃糖葫芦,想讨她欢喜罢了。

  既得他这般说,平乐亦不好再怪罪于他。

  暮熹正被前方的烟火吸引住,恍得一顿间,殷轻衍忽地拽起她,身形极其轻灵地穿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至巷口旁。

  暮熹往后瞧了瞧,原在身后的三人并未跟上来。

  按平乐的性子,若瞧见,不早得追上来?

  可而今,却丝毫不见她那急得跺脚的可爱样,她方知殷轻衍携南纪出来,不过是为了避免平乐的干扰。

  适而她心下有些不满,便寻了个理由朝殷轻衍道了句:“你带来我如此偏僻之地,还如何看烟火?”

  殷轻衍早料她会这般说,便道:“兮兮莫急。”

  一面道,一面歇着她进了巷内,不多一会,拐了出来,“砰”的一声,璀璨至极的烟火在墨色的夜空上绽放,随之前方的那座高楼传来众人高声的欢呼。

  暮熹望了前方的观月楼一眼,笑道,“观月楼虽好,可上面的位置早已被那些达官贵人占满了。”

  “兮兮何不瞧一下最顶层?”殷轻衍示意她往上看。

  暮熹往上看了眼,顶层空落落的,“据我所闻,观月楼乃是蔺苧馆所建,顶层向来不对外开放,常人……”

  “兮兮觉得我可是常人?”殷轻衍扬唇,忽地打断她。

  “……”

  确实,殷轻衍若是常人,世间又何来“神经”一说?

  言毕,他一面携着她至观月楼的后门处,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摇铃。

  暮熹只见殷轻衍轻轻一摇,后门倏忽地便开了,两人却才要踏进去,暮熹脚步反戛然而止,扯着殷轻衍的胳膊,轻声道:“这总归不大好。”

  她虽非不怕,可做些偷偷摸摸之事,终是难以下了决心。

  殷轻衍忽地抬手,朝她额头轻轻一弹,笑道:“兮兮放心,今夜,观月楼的顶层,只为你而开。”

  闻他一语,暮熹猛然一醒,难怪方才他只拿出个摇铃轻轻一摇,这后门便开了。

  高手如云的蔺苧馆,又怎会轻易让人踏足那向不对外开放的顶层?

  原是他早已和蔺苧馆打了招呼。

  “早些年,蔺苧馆的当家曾欠了我一个人情,今夜这等区区小事,又怎会不应?”两人一面顺着楼梯往上,殷轻衍一面解释。

  上至顶层之时,烟火恰到最灿烂之刻。

  暮熹倚着栏杆,往外看去,整个承阡王城竟一览无余,夜色之下,满城的灯火阑珊,烟花绽放,真真是一派盛象之景。

  许是位于高处,且未至盛夏,夜风拂在身上,泛起了些微寒意。

  暮熹下意识地环抱着双臂。

  却在不经意间,殷轻衍忽地将一绒毛披风披至她身上,暮熹恍得一愣,方问:“何来的披风?”

  明明记得,他们出门时皆是两手空空的。

  “兮兮身子单薄,若上至高处,必会觉着冷,因而我让他们提前备下的,”殷轻衍说得极其自在,为她系好了领口后,又问,“可暖和了?”

  他这般的正经,反倒使她有些不自在,暮熹只得转过眼神,点了下头。

  此时的她,不明的,不只是殷轻衍的举动,也还有她那自心底里泛起的触动。

  殷轻衍从来便是个心思细腻之人,暮熹的一眼一色、一举一动自然也被他看在眼里,可他却深深明白,他对她的心思,至少于明面上不能捅破。

  “兮兮不必太感动,”顿了顿,殷轻衍垂下眼睑,一本正经地道,“这是身为人夫的我,该为爱妻做的。”

  言说间,殷轻衍揽住她的肩,正欲往自己怀里带。

  暮熹霎时间反应过来,用力一挣,跳离殷轻衍一大步,冷声警告:“你站那便好,休想再趁机占我便宜。”

  殷轻衍闻言,不明所以地愣了愣后,反言道:“夫人这是何话?为夫不过是怕你受冻,想着搂住夫人,让夫人暖和点罢了。”

  “不必,”暮熹提手挡在两人中间,“我如今够暖和了。”

  真是,一口一个为夫,一口一个夫人的,还真把这当上瘾了不成?

  殷轻衍瞧见着她抬眸望向夜空的侧脸,烟火璀璨夺目,却不及她的万分之一。此时他的心又复归了平静。

  他原是如此自信的一个人,可于她面前,他也只得低下那曾高高仰起的头颅。

  但他对此结果,却并无半分的抱怨,反而庆幸:此生遇她。

  世人皆言,白衣沐泽,是为女子所愿。

  却不知,原是湖林之中,一身青衣的她,方是白沐所归。

  青袂兮兮,白沐归之;

  一生骄宠,灿如烟花;

  他只愿为她。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总感觉易泽和昀殿才是一对!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