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鬼既然敢刚上秦漫舟,就说明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秦漫舟被盯上了,那舒暮云恐怕也是浑身是鬼了。

  秦漫舟好不容易一脚踹飞那颗头,舒暮云也用熟练得让人心疼的手法击退了身边的群鬼,一回头却发现谢如故不见了。

  他俩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不远处的假山就传来一声大喝:“放开那位姑娘!戕害弱小,你还算什么鬼!”

  一听就是谢如故那个二愣子。

  秦漫舟叹了口气,直冲向假山,绕过假山一看,谢如故挡在一位跌倒在地的宫女面前,张开双臂大无畏地与三只身体支离破碎的鬼对峙。

  而他没看到,他身后护住的宫女的脸也慢慢起了变化,眼睛发出幽幽绿光,脖子也越来越长,眼看着黑色的长发就要碰到谢如故的后颈了。

  现在的谢如故怎么看着都是个普通人。

  秦漫舟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出手把人救了,一脚踩在宫女的肚子上:“麻烦你以鬼的角度跟我们说说吧。”

  他温柔地挥了挥手中的符咒:“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

  宫女鬼看着他,咧开嘴,锯齿一眼的牙齿浸泡在血里,她每说一句话,嘴角就会涌出一口黑色东西:“皇城里,死的人太多啦,只要你踏进来就都得死,谁也跑不了。”

  “失敬失敬。”秦漫舟看上去一点敬意都没有,“原来是我国本土化伽椰子啊,你跟我在这演咒怨呢?”

  女鬼疯狂地尖啸起来:“都得死,只要在这里的人,都求而不得,最后孤零零死去!”

  “求而不得?”站在一边的舒暮云问道,“那第一个求而不得的人是谁?”

  女鬼却沉默了,她迷茫地看着天空,继而慢慢消失在原地。

  “关键词get。”秦漫舟收起没派上用场的符咒,“我们可以去问问活人。”

  方妃原本是很得皇上宠爱的。

  被他们询问的宫女悄悄说。

  他们躲在一间小屋子里,宫女不敢大声,只敢小声嘀咕。

  方妃是个民间女子,生的高大,倒像个男人,从来都是蒙着脸,除了她的贴身宫女和皇上,谁都没见过她的真容。

  “那她的贴身宫女现在在哪?”舒暮云问道。

  “死啦。”宫女一缩脖子,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但是她身后什么都没有。

  “那两个宫女,在方妃死之后,接二连三死了,就是死的不太正常。”

  “仔细说说?”秦漫舟靠在椅背上,摆弄着桌上的瓜果。

  “其实这宫里,不是第一次闹鬼了,前朝也有先例,但是就方妃死后,忽然就吓人了。”宫女抖了抖,“之前闹鬼,死的是宫人,国师来看说天子和皇子们有龙气护体,不必害怕。然后做了法也就平息了。但这次方妃死后,无论什么身份都会被鬼盯上,而且不管白天黑夜,说杀人就杀人,国师来做法,竟被当着众人的面,凭空掉了脑袋。”

  “那脑袋在地上滚了三圈,还在念咒了。再后来……昭阳宫那边,有人看见一个男人站在墙角低头不知道念叨什么,走上前一看,是国师捧着自己的脑袋,对他笑呢。”

  “继续说说方妃吧?”舒暮云道,“方妃这封号,到有点春日芳菲的意思,不像是个正经封号。”

  宫女道:“方妃娘娘最开始特别受宠,她甚至不做女红,每日就是看书画画,听说她居然还练剑,哪有后妃练剑的?再说皇城里居然有兵器,足以看得出皇上对她的好,可她就是生不下孩子,陛下找了国师和太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让娘娘生下两个孩子,是两个男孩。”

  “只是那两个小皇子,一个聪明一个痴傻。也是命薄,一日方妃娘娘随陛下赏花,把孩子留在了家里,谁知道聪明那个竟然就没了。皇上震怒,彻查此事,但最后不知为何却不了了之,只是再不许我们提起。”

  “又过了一年,方妃娘娘又生下一位公主,这次倒是平安长大了,只是公主出生后不久,皇上便又宠爱上了别人,再不看方妃一眼。就在公主十五那年,方妃找上皇上,和皇上大吵了一架。皇上震怒,将方妃打入冷宫。”

  “方妃娘娘在冷宫中待了三年,就前不久不明不白地没了。说是急病,可方妃娘娘的棺材是裹着黄纸抬出去的,我那是正巧看到,是赶上午夜时分,拿朱砂画了东西,让侍卫带出去的,领头的竟是大将军。”

  “再然后这宫中就开始闹鬼了。”

  舒暮云沉思片刻:“也就是说宫里的术士解决不了,才找我们这群外人的?那方妃娘娘死前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宫女想了想:“没有,方妃这人自己就很不寻常,她说话声音不好听,有些尖细,长得也高,和你们差不多了,身段也不算婀娜多姿,当初皇上把她带回宫里,就有很多人反对。当时都以为她能坐上后位,谁知道又忽然就失宠了。”

  “那她住的冷宫在哪?”秦漫舟摸了摸下巴,“我们得去看看。”

  “我告诉你们怎么走,但是我不能跟着去。”宫女小声道,“那附近鬼怪最多。”

  “妥。”秦漫舟站起来,“多谢你了,记得晚上不要轻易回头,有人喊你也不要随便答应,更不要去阴湿的角落。”

  宫女点了点头,给他们指了方向,就离开了他们待着的房间。

  冷宫不算好找,他们一路问着人才找到,每个被问到的人都避其如蛇蝎。

  “晦气。”有的宫人小声骂道,“活着时候男不男女不女的,死了还作妖。”

  舒暮云回头看了一眼,那宫人感觉到有目光,便忙低着头走了。

  “男不男女不女。”舒暮云拉着秦漫舟的手腕,“练剑看书其实无论男女都可以做,但是后宫之中习武却不做女红确实少见。后妃们多少都会做些小东西,献给皇上。至于练剑更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而且身高和我们差不多。”秦漫舟比了一下,“咱们仨最矮的都过一米八了。在古代,男子一米八都很难见,女子更少,毕竟这个时候吃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声音尖细,听起来像是男人故意凹女音。”

  “还蒙着脸。”谢如故一拍手,“怎么听都是男的啊。”

  “所以朝臣不让皇上纳他为妃子不是出身问题,而是性别问题。”舒暮云道。“方妃是个男人。”

  “但是男人怎么生的孩子?”谢如故一头雾水,“有男男生子的秘术?”

  他停了停:“哦还真有。”

  “我妈说那个只能秦家人用。”秦漫舟偷偷捏了捏舒暮云的腰,“因为启动那个阵法需要父母的血,而父母之中必须要有一个是秦家后人,那个阵法很大很麻烦,也不是让男人直接受孕。简单来说,那个阵法类似一个人造子宫,阵法发动时可以提取父母的基因。孩子在阵法中形成和成长,失败率非常高,据说从古至今就成功过三次。总之不是能偷偷施展的东西。”

  “未必就是方妃生下来的。”舒暮云道,“众所周知,男人在现实中不能怀孕,更有可能是过继。”

  “还有一种可能。”秦漫舟脚步一停,脚下是荒草枯叶,眼前是断壁残垣,而颓败的冷宫之中,有一从牡丹和芍药居然还在盛放,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他慢慢说完:“那根本不是他们的孩子,甚至不是人。”

  眼前的牡丹丛中,一个男人痴痴站立,他凝望着蛛网横结的门,好似无限留恋,偏偏不敢上前推开,问一问里面的人去哪了。

  牡丹和芍药相依偎,人却只剩了一个,花尚且是为芳菲不尽,人却已经形单影只。

  “你是?”谢如故忽然出生,男人听见声音一回头,露出一张威严而英俊的面容。

  “尔等又是何人?”男人忽然暴怒,“为何会在此处?!谁让你们进来的!来人!”

  这一声令下,忽然从角落里窜出来几个侍卫,和莫名其妙的三人一打照面,齐齐向着男人跪下去:“陛下,这是新来的法师啊!”

  “陛下?”谢如故睁大眼睛,“陛下不得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吗?怎么这么年轻?”

  秦漫舟一把捂住他的嘴:“陛下,我们是来探望方妃娘娘的。”

  皇上阴郁地瞥了他一眼:“给朕滚,所有法师谁也不许来这里,朕要你们去把外面那些鬼清理干净,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想杀了朕的妃子!”

  秦漫舟在心里腹诽:您老妃子早死了好吗?

  舒暮云则趁着皇上跳脚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正殿。

  就这一眼,就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正站在二楼的台子上,脖子处血肉模糊,眼神幽幽地望着那从牡丹和芍药花。

  他轻轻扯了扯秦漫舟的一角,三个人退了出去。

  结果刚回到人多的地方,他们就得知已经死了三个玩家了,死的还挺凄惨的。舒暮云没说话,拉着秦漫舟和谢如故回了自己的房间,院子门刚一关上,舒暮云就低声道:“我看见方妃了,我们可以晚上去见他。”

  “我劝你们别去。”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舒暮云抬头一看,看见一个和秦漫舟有几分相似的鬼正含笑看他们,“那个人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就真的是六亲不认了。”

  救了谢如故的鬼魂垂下眼睛:“他是个可怜人,偏偏谁都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