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漫舟心中理想的日子终究没过上,他原本想和舒暮云亲亲热热一周不出门,直接进副本,队友全部微信联系,谁都别想破坏他们俩的蜜月期。

  然而第三天早上,舒暮云就接了个电话,秦漫舟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叶遵忽然来了。

  傍晚的时候秦漫舟一脸沮丧地开着车,把叶遵接回家。没办法,儿子自己喊的,当爹的得照顾好了,要不然都对不起这口头的便宜。

  叶遵看上去也心事重重,一路上就对着窗外发呆,就在快要到家的时候,天上劈过一道闪电,随即是数道惊雷,瓢泼大雨砸在车窗上,所有的玻璃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舒暮云打电话过来,秦漫舟正在开车,叫叶遵接了。

  叶遵答了几句,无精打采挂了电话。

  秦漫舟一边踩油门一边瞥了一眼叶遵:“崽啊,和阿爸说说,怎么了?怎么连耳钉唇钉什么的都不带了?”

  叶遵撑着头,居然难得正经,没有中二:“谢如故昨天来找我了。”

  秦漫舟搭在方向盘的手指动了动,他顺着车载音乐打了打节拍,语气倒还轻松:“所以你就跑来了?”

  “嗯。”叶遵等秦漫舟停稳车,看见舒暮云拿着伞站在单元门口,“他和我说了一些事。”

  “没事。”秦漫舟拍了拍他的肩,“休息休息再说,什么事情都有你秦哥我呢。”

  进了家门,温暖的橘色灯光亮着,舒暮云提前准备了汤底,使用砂锅煲出来的菌汤,在电磁炉上冒着咕咚咕咚的小泡。桌边摆着肥牛肥羊,午餐肉切得薄厚正好,蟹柳鸡丸整整齐齐码着。海鲜毛肚四周放着冰块,餐桌下面还有三种不同的饮料。

  叶遵换上拖鞋,忽然觉得暖和了很多。已经是秋天,一场秋雨一场凉,穿着卫衣也觉得指尖冰凉,但是看见舒暮云和秦漫舟在忙活晚饭,猫和狗都过来蹭他,边牧还开心地往他怀里扑。这么一看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外面大雨倾盆,屋内却温暖如春,他们围坐在一起吃火锅,秦漫舟随手打开电视,放了个剧当背景音,猫和狗也蹲在椅子上卖萌撒娇。

  舒暮云没有问叶遵要说什么事,只是温柔地喊他吃晚饭,他们在桌子上聊天打趣,有秦漫舟在永远不会冷场,叶遵垂着眼睛,终于笑了。

  “挺像家的。”叶遵冷不丁说,“我家没这样过,我平时寄宿,周末回家也是匆匆吃了饭就去学习,我爸妈也没心情陪我聊天。”

  舒暮云抬手摸了摸叶遵的一头杂毛,清秀的青年顶着桀骜不驯的发型,带着一堆老人一看就要皱眉的视频,身上还有复杂的纹身。按照刻板印象他应该是街头的小混混,偏偏他很乖巧,也很善良。

  秦漫舟也不忍心逗他:“喊你儿子是男人的劣根性,我们差的也就两岁,把你当弟弟看是真的,有事就和我们说。”

  “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们。”叶遵平静地说,“但是我觉得如故确实不太对。”

  他们转移了占地,来到了茶几前,坐在地毯上开始喝茶吃蛋糕,叶遵慢慢抿着绿茶,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说了。

  谢如故忽然飞去叶遵的城市,叶遵当时也觉得突然。当时舒暮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谢如故有问题,他只是有些诧异,但是也没多想,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宿舍是两人间,另一位仁兄有了女朋友就搬了出去,叶遵独享单人间,谢如故进去后就沉默地坐在他舍友留下的椅子上。

  叶遵和谢如故都是刚出游戏没多久,叶遵给谢如故一瓶水,去洗了把脸,认真敷了一张面膜,随即顶着黑色海藻面膜面无表情看着谢如故。

  谢如故:“……为什么要贴这玩意,怪吓人的。”

  叶遵幽幽道:“美妆博主的皮肤不能太差。”

  谢如故:“……行吧。”他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叶遵,我追你有一段时间,你喜欢我了吗?”

  叶遵仔细想了想:“你什么时候追我了?”

  谢如故沉默了很久,矿泉水瓶子差点被他捏爆:“我不天天给你写诗吗?”

  叶遵诚恳地回道:“我还以为那是摘抄共享,我还在想这诗水平真不怎么样。”

  谢如故沉默了更久:“我给你送礼物,陪你欣赏妆容,陪你挑化妆品,还把下一篇小说的主角换成了你和我。”

  叶遵战术后仰,当真惊到了:“我也回礼了,我以为就是朋友之间的互送礼物?小说那个……你不是也把其他人写进去了吗?”

  谢如故有气无力地趴在椅背上:“所以你不知道我在追你。”

  叶遵看着他,忽然危襟正坐起来:“你有心事。”

  谢如故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答话。

  叶遵抬手摘了面膜:“我虽然经常被说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但是那不是因为我真的没有你们口中正常人的思维,而是我觉得那种思考方式很麻烦,所以我决定一切简单化。”

  他严肃起来倒真有点精英学霸的意思,一点也不像那个离经叛道的暗夜帝王,只那一瞬间,谢如故感觉眼前这人是真的聪明,只是从来不爱去想罢了。

  谢如故看着他,轻声道:“其实我也没有真的喜欢你,只是我想试一试。”

  叶遵平静反问:“试什么?”

  谢如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起身子,盯着叶遵的眼睛:“我想知道能为了爱人生死不悔的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叶遵知道这时候谢如故不需要人提问或者附和,他安静地听着。

  谢如故笑了笑:“我不是不懂爱情,我都二十多岁了,以前也喜欢过人,虽然无疾而终,但是我了解这种情感,我只是不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我觉得爱情虽然给人感觉很好,但是不至于让人痴情至此。不爱了就潇洒放手,何必苦苦纠缠?难看又无趣。偏偏总有人纠缠不休,我便觉得他们都是痴人,但我又忍不住去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当秦家人说你我命定姻缘,我就想试一下,我对你会不会产生那种不顾一切的浓烈感情。”

  他轻声道:“我失败了,我确实有些喜欢你,但是只是超越朋友的喜欢,甚至没有达到爱的层面,更不用提痴心若狂。”

  谢如故忽然站起身,一把按住叶遵的肩膀:“你告诉我,是我错了,还是那些人错了。”

  叶遵安静地看着他,他看得见谢如故眼底的疑惑,但是他总是觉得谢如故灵魂深处藏着别的秘密。

  叶遵选择实话实说:“爱情也不是只有一种,有人薄幸有人多情,他们之间也无法互相理解,我也无法理解那些觉得男人就该阳刚,女人就该柔弱的人,你为何一定要理解别人呢?你的性格使得你不是深情的人,就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一个深情的人,虚伪可笑,毫无意义,枉费时间。假如你是个开朗爱笑的人,没有重大变故的话,你永远变不成高冷的人,天性使然,人与人本就无法互相理解,何必强求?”

  “是吗?”谢如故忽然笑了,“可为什么当我看见有人为了爱情饱受折磨最后孤独死去,我会这么替他意难平?如果他无情一点,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叶遵抬起手摸上谢如故的脸,谢如故垂眸不语,那一瞬间叶遵感觉自己眼前站的不是谢如故,而是另一个人,那个人风流俊逸,身上却有化不开的戾气。

  “你不能替他做决定,你只能看着,若果不能理解就不要去想了。”

  谢如故一怔,忽然想起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你我本就不同,你不能左右我,我也没法管着你一辈子,不要再为我抱屈了,我心甘情愿。你或许以后会和我有同样心情,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产生这种情绪。实在太苦。”

  叶遵的手指轻轻碰触谢如故的眼睛,薄薄的眼皮抖着,一瞬间叶遵以为谢如故要哭了,但是他终究还是笑了,虽然笑的很难看。

  “我写了很多篇小说。”谢如故微微偏头,将侧脸靠在叶遵的掌心里,“但是我写得好细水长流的爱情,写不好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爱情。”

  “你没错,你说的那个人也没错,爱情不是只有一种。潇洒放手不代表没有爱过,你也不低人一等。”叶遵抽回手,拿起桌子上的护手霜,回复了往日状态,盯着酷哥脸开始护肤,“所以看开点,再说你要真想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爱情是可以为之生死不顾的,你看着秦哥和暮云哥就行了。”

  谢如故的侧脸失去了暖意,蓦然有些失落,他扯了扯嘴角,走到了门口:“可是我有些腻了,我厌倦了。”

  “小遵。”他半只脚踏出房门。“我知道这个试炼境的一些秘密,我和……试炼境主人同命相连,曾有幸见他一面。”

  他看着眉头骤然锁紧的叶遵轻声道:“你可以去找秦漫舟和舒暮云,告诉他们这两个线索,第一个线索是青猎在昆仑山上,第二个线索是玄颢当年与魔修一战。”

  “昆仑山上?”秦漫舟顶了顶腮,“谢如故这是摊牌了?”

  叶遵摇了摇头:“不知道。”

  舒暮云看向秦漫舟:“我觉得我们还应该回一次秦家。”

  秦漫舟问:“回去拿武器和装备?”

  舒暮云摇了摇头:“按照你之前的计划,先查一查族谱。我们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昆仑山,那样青猎可以轻而易举骗到我们,我们必须……知情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