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一猪二熊三虎”,人在山里最不想遇见的正是发了狂的野猪,它们皮毛坚硬如同盔甲,速度极快,攻击力又强,是山里一等一的霸王。

  冯小宝死死抱着树干,听着下方野猪啃噬着树皮的咔嚓声,慢慢皱起了眉头。

  看来,还没等救援的人到来,他竟然就要死在野猪的獠牙下了。

  还没等他感叹完,树干咔嚓一声断了,整棵树歪斜着倒了下来。

  冯小宝衣衫骤然被风吹得鼓起,失重感一下席卷了他的全身。

  野猪撒开蹄子,直直冲着冯小宝而去,一双细小的眼睛已经慢慢染上了疯狂的红色。

  它要用獠牙杀了这个胆敢入侵它的领地的敌人。

  冯小宝避无可避,他从树上摔下来,腿大概是受了伤,一动就钻心刺骨得痛,他将双手撑在地上,看着野猪以风一般的速度向他冲过来。

  野猪跳起,向着他扑了过来,这一扑足以将冯小宝的小身板压得粉碎,但他表情尚算镇定,就连呼吸仍旧保持着相当平均的规律,他死死盯着野猪的眼睛,眼底闪现了一丝红光——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冯小宝头顶飘过,刀刃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斜斜插入了野猪的颅骨之中,握刀的手轻轻一拧,腥臭的猪血和脑浆迸裂出来。那人一击得手,立即后退避开了这些血水。

  冯小宝面无表情看着拿刀的薛顗,觉得这人真是不可捉摸。

  薛顗把刀锋抹了一抹,转头看着冯小宝道:“走。”

  “去哪?”

  “回去。”

  冯小宝勉强站起来,转身往一个方向去,却被薛顗拉住了领子,狠狠扯了回来。

  冯小宝深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道:“你要是想杀我,你就痛快点,要是想放我,你就少来这套!”

  薛顗低着头看他一眼,冷笑道:“沿着那个方向,你一辈子别想回长安。”

  “你不是要我逃吗?”

  “逃个屁!”薛顗以往自诩贵公子,很少骂脏话,这次倒是脱口而出了。

  他半蹲下身,将双脚受伤的冯小宝背在背后,慢慢朝着长安的方向走去。

  薛顗把野猪引到冯小宝身边时,是真的想杀了这个帮着武后弑君,还日日耀武扬威以薛家季父自称的混账东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冯小宝真的要被野猪弄死了,他又忍不住出手救人。

  到底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冯小宝趴在他身后,垂下眼皮有些漫不经心似的,伸手掸掉了薛顗洒在他身上的能够使动物发狂的药粉,眼底红光流转不休。

  薛顗应该要庆幸自己最后莫名其妙出手救了冯小宝,否则,被野猪害死的不会是他冯小宝,只会是他薛顗。

  冯小宝冷冷地想着,伸手捏住了一条树枝上冲着他嘶嘶吐信的毒蛇七寸,用力一挫,细微一声响,那条蛇竟然瞬间软了下去,掉落在了地上。

  这边冯小宝被接回明堂好好养着,那边却忽然传来了太平公主病了的消息。

  武后担心异常,亲自去了公主府看望自己的小女儿。

  上官婉儿作为武曌身边第一女官,不得不跟着一同前往。

  这些天来,她不再关心任何与太平公主有关的消息,麻醉自己似的醉心于批阅奏章,雪花一般的奏折纷纷而来,她在这些冰冷的白纸中得到了安慰。

  这一次,听到了太平公主病了的消息时,她坐在书案后面,提笔呆愣了许久,直到笔尖的墨汁都干了,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上官婉儿没有进入李令月的寝殿,转而自请去厨房看着仆人煎药。

  武曌想了想,也觉得煎药之事需要一个可靠之人在一边守着,于是便点了点头:“去吧。”

  上官婉儿福了福身子,转身往厨房而去。

  等她熬好了药,端着药碗走到了李令月寝殿外时,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李令月的声音。

  “母后,薛郎的笛声真的可以缓解人的头疼之症,您要是不信,下次我请他进宫给您吹一支曲子。”

  “哪有这么玄乎?”武曌有些宠溺道,“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才觉得他样样都好,连头疾都能被他医好。”

  上官婉儿定了定神,压住自己骤然升起的想念,慢慢敲了敲门,“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臣送药来了。”

  “进来吧。”武曌道。

  李令月看见走进来的上官婉儿有些怔愣,她觉得现在的上官婉儿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以前她看着上官婉儿的时候,虽然也觉得她有些清冷,但那种冷仿佛是梅花上些许的冰晶,是带着生机的。

  但现在的上官婉儿身上带着的冷,却像是万尺深渊之下的冰冷,不带一丝人气。

  眼前的上官婉儿似乎与前世的上官婉儿越来越像了,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说话,像是一座冰冷的雕像,寂静如死。

  李令月一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上官婉儿竟然忽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她无意识地用手压住了胸口。

  “婉儿。”

  上官婉儿端着碗进来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看她,“公主殿下。”

  李令月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莫名其妙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臣没有难过,”上官婉儿伸手把药递过去,转而向武曌道,“皇后娘娘先前在说什么治头疾的法子?”

  武曌伸手来接,随口回答道:“方才太平跟我说,当年正是凌霄台听见薛家二郎一曲笛音,解了她的头疼,这才一见钟情,非卿不嫁的。”

  上官婉儿的手一颤,药碗打翻在地,滚烫的药汁倒了她一手,她猛地哆嗦了一下,下意识跪在了武曌面前。

  “皇后娘娘饶命!”

  武曌望着她缓缓皱起了眉头,李令月见势不好,伸手拉住了武曌的袖子,道:“母后,婉儿也是不小心,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您暂且饶了婉儿这一次吧。”

  武曌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李令月道:“知道你们小时候感情好,但太平你记住,将来是你管家,别管是姐妹还是夫妻,君臣之间还是得恩威并施才行,否则人家借着你的感情,就要爬到你的头上,知道吗?”

  武曌的语调若有若无地在“夫妻”一词之上做了强调。

  明白母后是在敲山震虎,李令月只好点头,武曌满意地笑了笑,看着上官婉儿道:“今日出了差错,本宫确实得罚你,但看在你平日里忠心耿耿的份上,本宫便罚你去监督北门学子修书。”

  上官婉儿低头谢恩。

  监督修书并不是一个好差事,繁琐复杂,又没什么油水,那群眼高于顶且不服管教的北门学子,更是刺儿头中的刺儿头,以往的好几个女官全被气走了,后来也没人愿意接替上去。

  但上官婉儿深知,这件事若是做好了,那群北门学子必然会为武曌所用,成为武后一大助力。

  这次的事件恐怕既是武曌对李令月的提点,又是给她上官婉儿一个接触权力中心的机会。

  “臣再给您煎一碗药。”上官婉儿说完,又慢慢退了下去,一开门,正见到薛绍站在门外。

  薛绍看见上官婉儿时愣了一下,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上官婉儿一转身,绕过他向着厨房去了。

  上官婉儿在炉子边守着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望去,不期然撞入一双深深的眼眸。

  “公主殿下?”上官婉儿手里的勺子哐当一下脱手砸在瓦罐边,她手忙脚乱地行礼,“公主怎么来这儿了?”

  李令月走到上官婉儿身边,替她把勺子挑了出来,“这么长的时间,你一直没来看过我。”

  “微臣不敢,”上官婉儿顿了顿,道,“公主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没必要跟微臣交往过密,更何况微臣名声不好,于您声誉有损。”

  李令月定定看着上官婉儿,随后蹲了下来,平视着上官婉儿的眼睛,冷静道:“我再问一次,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上官婉儿没说话,整个厨房骤然安静下来。

  时隔这么久,上官婉儿想过很多再次见到李令月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二人竟是这般相对无言,无话可说。她默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那罐药倒进碗里,小心沥去苦涩的药渣,她把药推到李令月面前。

  “公主殿下,若没有别的事,臣就先出去了。”

  她的话音刚落,转身就已经打开了门,身后忽然传来李令月的声音,“我很想念你煮的茶,有空给我煮一壶吗?”

  上官婉儿的手一顿。

  湖边小亭之中,凉风习习。

  上官婉儿把煮好的茶舀出来倒在李令月面前的杯子里,氤氲的茶香逸散出来。

  “你方才的话,我觉得不对。”李令月慢慢饮了一口茶,“我不是一个在乎自己名声的人,也不在乎你身上背了多少流言蜚语,我自认为尚且还算了解你的为人,便不会为了其他人的口舌放弃一段可贵的情谊。我想,你和我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这一点你心里大概是清楚的。”

  上官婉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愣怔地看着一脸认真的李令月,素日引以为傲的口才,如今像是被她轻而易举地就遗忘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是怕我与你走得太近会惹母后怀疑,怀疑我有插手朝堂的心思。”李令月语气温和,却像是字字打在了上官婉儿心头,“可是婉儿,我不认为你会这样害怕母后,就像是惊弓之鸟……告诉我,婉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这样与我疏远?”

  ?,,,…………

  --------------------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大家先攒一下再看吧,等我写到婉平甜的地方,我就在标题处提醒大家,到时候你们再看,一口气看完可能会感觉不那么虐?

  可能是因为这本书的情节已经在我脑袋里翻滚了很多次,我在写的时候并不觉得虐,甚至觉得自己下笔温柔了很多……也就预估错误了你们的反应,由于现在大纲已经固定下来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写……我尽量写快一点,早点写到婉平甜起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