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秋有意刁难方梓悦,自然也不允许其他人帮她的忙。

  方梓悦在翎家待的第一天压根连她老婆身边都没时间摸过去,数不清的任务堆在她身上。

  要不是她在现实中做了翎秋几年的管家,恐怕现在已经手忙脚乱,不知出了多少丑了。

  方梓悦放下手中的花草,抬眼看向二楼。

  二楼敞开的窗后窗帘被风吹的不停摆动,若隐若现中可以看到房间内空无一人。

  方梓悦垂下眼,唇边的笑意渐浓。

  “……”

  躲在墙后的翎秋神情微僵。

  她刚刚为什么会突然推着轮椅躲开方梓悦的视线?

  这不是她的家么?她看自己的佣人有什么好怕的?

  舒缓下脸色的翎秋端起咖啡,重新回到窗边,美其名曰看下面的女人受苦。

  那股灼热的视线重新落在自己身上,让方梓悦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摆弄着花草的女人突然抬头,对翎秋打了个手势,在翎秋愣怔间高声道:“我好看吗?”

  一天不调戏她老婆就浑身难受的方梓悦甚至还比了个心。

  翎秋端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她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拉住窗帘。

  这女人是白痴吗!

  把人调戏跑的方梓悦哼笑一声。

  她在这里努力干活,她老婆却在那边看笑话?

  这能不逗逗她?

  退到床边的翎秋越想越气,她为什么会把一个厚脸皮的白痴留在身边折磨自己?

  “叩叩…”

  紧闭的房门被敲响,翎秋松开眉,放下杯子应到:“进来。”

  推门进来的人是王姨,王姨在翎家做了好多年的佣人,她的话有时候比管家还管用。

  也因此管家看她不顺眼,处处针对她。王姨不是好事的人,只要管家没做的太过,她也就绕道走。

  总不能在翎家和他打起来,那到时候打扰的还是他们小姐。

  “阿翎啊,你该换个管家了。”一向忍让的王姨怒气冲冲。

  “往日里他旷工也就算了,现在干脆不来上班了。”王姨看不惯管家那副仗势欺人的样子,也看不上他的偷奸耍滑。

  “一个大老爷们被踹几脚就动弹不了了?”王姨可是看着那些被打出血的保镖们顶着纱布绷带,还在兢兢业业的上班。

  管家倒是什么事都没有,却躺在病床上无病呻吟,甚至还说什么:“家里不是有方小姐么,我这一身伤,看到她就疼。”

  他摆明了是不满意翎秋的处理方式,毕竟方梓悦把他打了,但翎秋却轻飘飘的把这事揭过了。

  甚至他还到处说,他这人老了,大小姐用不着他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隔壁的八婆也没他嘴碎。”

  比起爱慕虚荣才把翎秋当做自己孩子的管家,王姨更像是操心自家孩子的家长。

  这也是翎秋默许王姨和管家同等权利的原因。

  “刘叔心宽体胖,咱们翎家地方小,确实装不下他。”翎秋合上手中的病历。

  这是王姨从医生那里拿来的证据,为了证明管家作奸耍滑。

  “话是这么说,但小姐你这次难道也要轻拿轻放?”

  王姨不傻,很早之前她就发现管家和曲晧宇背地里有交易,她相信小姐也发现了,只是一直没处理他。

  “不着急。”翎秋将病历扔进垃圾桶,抽出酒精湿巾擦了擦手。

  三年前刘叔就和翎念瑶勾结在了一起,她那位表姐更是一心向着曲晧宇。

  刘叔就是他们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刘叔汇报给了曲晧宇。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在医院里住着。”

  一个管家也想拿自己的身份要挟她?

  那就让她看看,最后先急的人到底是谁。

  “那新管家的事?”王姨虽然不喜欢管家,但有些事情确实只能他来做,王姨插不上手。

  翎秋闻言看向窗外。花坛已经被收拾好了,像只蚂蚁一样勤勤恳恳工作的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如就让她试试…

  翎秋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毫不犹豫道:“让方梓悦接替管家的位置。”

  “什么?!”王姨惊的差点破音。

  她反应过来急的恨不得上手敲翎秋的脑壳,看看她家小姐这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那个方梓悦前不久还和曲晧宇想要害你,小姐你这么快就忘了?”

  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没事。”翎秋不甚在意。

  她既然敢用方梓悦,就有把握控制住她。

  “王姨你把人叫过来,我有话要和她说。”翎秋摆了摆手,不理会王姨的急切。

  王姨见状也只好唉声叹气的离开。

  他们家小姐啊,这心里想的什么她是真不懂。

  翎秋垂眸看着垃圾桶里的病历,仔细想想管家最开始跟着她的那几年。

  一开始刘叔是真的把她当自己女儿看待的,直到翎念瑶的出现,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翎念瑶就像万人迷一样,让所有人都为她疯狂,为她着迷,可以为她付出一切。

  她的父母,她的管家,她指腹为亲的未婚夫曲晧宇,甚至是王姨…

  翎秋倚靠在椅背上阖眼。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翎秋的房门没关,方梓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老婆苍白着一张脸,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总是冰冷严肃的人,在这一刻有说不出来的脆弱感。

  让她想上前把人抱进怀里,好好的安慰一番。

  方梓悦叹了口气,她敲了敲门,在翎秋瞬间扫过来的冷冽视线里举起手中的牛奶。

  “既然失眠,就不要总喝咖啡。”甚至她非常自然的上前拿走翎秋桌子上的咖啡,换上手里的热牛奶。

  翎秋看着牛奶上荡起的波纹,神色不明。

  半晌后才低声说道:“你胆子不小。”

  管事都管到她头上来了。

  “这和胆量没关系。”方梓悦叮咣一阵,把屋子里的所有咖啡和茶都收起来,她边忙边哼道:“我这只是看不管某些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翎秋闻言眉心一跳。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说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

  小时候她的母亲只会夸她懂事,她的父亲也是严厉的告诉她:“你要懂事,独立,以后嫁给晧宇也要好好扶持他。”

  翎秋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紧。

  可是一坨烂泥,她怎么可能扶的上墙?

  “牛奶要趁热喝。”不知道她老婆又在发什么呆,方梓悦抱着一堆乱七八糟路过翎秋的时候,还不忘了警告道:“如果我回来发现你没喝完,你的屁股就别要了──”

  不听话的孩子要打屁股,她老婆也不例外。

  “你是白痴吗?”方梓悦几乎是踩在翎秋的神经上跳舞,翎秋沉下脸:“方梓悦搞清楚你的身份。”

  一个佣人也敢这么和她说话?

  “所以?”方梓悦嗤笑一声。

  又不是她的弱点被翎秋抓住了,她有什么好怕的。

  翎秋眼看着人出门离开,一咬牙回手打翻桌上的热牛奶。

  白色的瓷杯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牛奶也悉数洒在地上,形成一滩恶心的污秽。

  翎秋的眼神晦暗不明。

  她是想要方梓悦生气而不是自己生气。

  或许她该把这个女人赶出去,毕竟就算是真实的人又能如何呢?

  她们都是被这个虚假世界框住的存在,她又能做什么。

  翎秋想通后,挪开轮椅远离那处脏污,靠在窗边等待着方梓悦回来。

  一个被逐出翎家的备选继承人,想必想要落井下石的人多的是吧?

  翎秋的唇边泛起愉悦的弧度,她觉得自己之前是是魔怔了,居然会把这个女人留在身边折磨自己。

  她怕是疯的不轻。

  “哎……”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的狼藉,方梓悦叹气。

  她对此毫不意外,但还是感到有些不悦。

  她把手里早有准备的第二杯牛奶放在桌上,皮笑肉不笑道:“都说气坏身体无人替,你还真是想着法的折腾自己,不想活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现在滚出翎家。”翎秋冷着脸,神情不似作伪。

  作为翎家的掌权者,在Z市里一手将日渐式微的翎家从泥潭里拉上云端的女人,她冷下脸的时候,压迫感极重。

  Z市经济命脉,翎家占七分,其余各家三分各凭本事分割。

  而翎秋更是没人敢惹的存在。

  从翎家崛起后,这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事,但总有不怕死的在她面前放肆。

  方梓悦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土,她老婆这一世就有一样不好,心门锁的太紧。

  高挑的女人两步走到翎秋面前,双手扶在轮椅扶手上,俯下身将翎秋压迫在狭小的空间里。

  同样昳丽的面容泛起一丝冷意,方梓悦常带笑意的眼底也涌出了刺骨的阴寒。

  她很不高兴,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愤怒。

  “赶我走,然后呢?”方梓悦的低笑听在人耳朵里有些毛骨悚然。

  “你打算每天把自己关在这间破屋子里,不见阳光,每天喝着你的咖啡和茶等死?”

  失眠还敢喝咖啡和茶,明知道自己脸色难看还把自己关在屋里寸步不出?连太阳都不见。

  翎秋不是社恐也不是懒,她是在慢性自杀。

  用这种糟糕的方式反抗这个虚假的世界。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个时候赶方梓悦走。

  怒火满腔的女人冷道:“翎家主,您就这么见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