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成的车马停在柳县外,那是京城附近最不起眼的一个县城,再有一天翎秋就能过去和他汇合。

  “小姐,右相那边已经派人来找您了。”

  一身黑衣的男人描述着他在探查中看到的一切。

  “右相的爪牙已经排查完京城最近的地方,再有不久就会到柳县。小姐,咱们今天要加紧出县城吗?”

  住在客栈里,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会儿的翎秋摇摇头。

  她模糊着视线摸索着擦拭怀里的箱子,那里装的是方梓悦送给她的小礼物。

  这一路上她能忍受自己的衣服脏污不堪,但却不准这箱子脏掉分毫。

  “让你准备的尸首如何了?”

  在出京城前,翎秋就让人去寻和她身形差不多的死囚。

  “已经准备好了。”

  那死囚是因为钱财设计害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又掐死了她妹妹的孩子霸占了她家的家产。

  甚至仗着自己的妹夫在外经商常年不回来,就顶替了她妹妹的名字,肆无忌惮的花着男人的钱。

  她没想到那商人突然回来,发现自己的妻儿被害,震怒之下向县太爷送了银两。

  他不求让这个毒妇立刻死,他要让她在牢狱里受尽折磨。

  他们去的时候,女人一心求解脱很快就同意将她的尸首提供给他们。

  如今那面皮被毁掉的尸首就停在柳县外的一处河沟里。

  “去让人散布消息,就说前阵子山匪劫杀了一个女人,从她身上搜刮出来不少好东西。尸体被扔到了荒郊野外,也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漏下的银两。”

  翎秋合上眼,难得的感到疲倦想要歇一会儿。

  站在一旁的男人领了命,不再多留,悄无声息的离开去做事了。

  “都说女人心细,不可能把银两藏的太明显。找到她的尸体没准能捡漏呢?”

  大街小巷里“有心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听说那女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用金线绣的,别说是首饰银两了,就那身衣服都值不少钱。”

  “金线?你这就夸张了,我这有准确消息说那女人穿的一身白色,衣服上绣的兰草纹,是银线。”

  “就算是这样,那也值钱!”

  低着头悄声说话的男人没想到隔墙有耳。

  有人将他们的话都听去了。

  “你知道尸身在哪吗?要想找就得快点去,不然一准被那些臭乞丐占了便宜。”

  别小瞧那些乞丐,他们的消息非常灵通。

  “知道,我就是用一个包子从一个小乞丐那得来的消息。听说是在城外东边的柳河边,那女的被追得跳进了河里,不过被山匪拖出来了。”

  “然后……你也知道,反正就是因为她反抗给山匪的二当家的挠花了脸,气的山匪把她的脸给剁成了肉花。”

  “说到花,不是说有人看见那女人脖子上有个梅花纹吗?”

  “你听谁说的?他怎么知道,莫不是他们早就找到尸身了?那咱们还有机会吗?”

  “……对啊!”

  不再听两人的懊恼,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挥手带着人前往柳河。

  三十来个人很快就在柳河旁的干涸沟里找到了女人的尸体。

  为首的男人带着面具,衣服一角绣着右相府的鹰纹。

  他翻开女人的身体,已经腐烂肿胀的后颈皮上还有能看见红色的梅花胎记。

  男人让人将尸体抬走。

  “现在死了,也算她好命。”

  男人不屑的话消散在风里,躲在远处暗中观察的身影在他们走后也悄然消失。

  “小姐,他们把尸体带走了。”

  男人的声音让靠在窗边小憩的翎秋微微回神。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暖融融的,照的扑面而来的风都是暖的。

  翎秋在这风里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远在边城的小郡主回来了。

  一身劲装的小郡主被遂安侯安排回了京城,说是要剿灭欺君犯上的右相。

  翎秋揉了揉额角,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

  梦里梦外都想右相府一夜倾颓。

  “我们也走吧。”一身浅青衣装的女人抱起小木箱,离开她倚靠了半天的窗。

  柳城虽好,风景如画,春意融融,但终归不是她的家。

  她的家在娘亲出生的地方,在江南的庄子里,在她的家业处。

  翎秋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抱着箱子的手紧了紧。

  “小姐,怎么了?”

  男人察觉到翎秋的异状,回身询问道:“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没有。”翎秋摇摇头,再次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她只是突然想到,如果她在江南落户,那小郡主该怎么办呢?

  方梓悦喜武,注定要做纵横沙场,以一当百保家卫国的将军,而不是和她你侬我侬做屈居江南一隅的平凡商贾。

  更何况遂安侯府在京城,将来方梓悦成了名将被赐府宅也必然在京城。

  她不愿意去京城,方梓悦没有时间来江南。

  她们两……

  翎秋摇摇头,不,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些事以后再想吧。

  她现下最关心的还是那封信有没有抵达边城。

  也不知看到她的书信,小郡主又该是怎样的表情?

  惊讶,欣慰,亦或是生气?

  生气自己不早点告诉她。

  翎秋抿起的唇微微弯出笑痕。

  她倒是想听小郡主亲自讲讲她的感受。

  ……

  三日后,从柳城赶回京城的探子们带着已经发臭的尸体回到右相府。

  在翎秋生前右相就不喜欢她那个一板一眼的女儿。等她死了后,带着一身尸臭更是让右相黑着脸喝道:“扔出去!”

  扔到荒郊野外,扔到乱葬岗,随便扔到哪都行,只要别在右相府里碍眼管她扔去哪。

  下人们闻言赶紧把尸体抬走。

  路过遮着口鼻满脸嫌弃的翎月香时,她还忍着恶心和满心的得意愉悦探头看了看。

  那肿胀腐臭的尸体上有梅花胎记,确实是她那位自诩清冷的“姐姐”。

  翎月香不禁笑出了声。

  任她翎秋生前再怎么端庄淑秀又如何,还不是死的肮脏,连一份体面都没有?

  待人散去,翎月香回了自己的偏庄立马请来戏班子唱了一天一夜的戏。

  “哎呀呀~我的好姐姐,你死的好啊~”

  醉醺醺的翎月香摸进了翎秋原来的院子里,她撑着桌子看着墙上挂着的字帖。

  一个“静”字。

  “呵,你不是喜…喜欢静吗?那你就、就永远的静下去好了,哈哈哈……”

  翎月香疯子一样边笑边喝着酒。

  就因为她这个好姐姐,她才成了庶女。

  如果没有翎秋和她那位好命的娘,她翎月香才该是嫡女!才该是能配的上任何一个男人的人!

  翎月香心里装着一个人,一个她只一见就再难忘却的人。

  那年她跟随母亲去庙里上香,看到一个青衣俊朗的男人。

  她看的痴了,右脚不小心崴了一下正巧撞上了那人。

  那人及时的扶起她,还体贴的询问她“姑娘,你没事吧?”

  可惜那日她被母亲强命着戴上了面纱,没让那人记住自己。

  但翎月香却记得那男人身上的四爪蛟龙佩,后来她去打听,才知道那玉佩刚被今上赐给了大皇子。

  她一心想着大皇子,可偏偏她是庶女。

  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

  翎月香发狠,突然挺起身扯下墙上的字帖。

  “该死!你真该死!你哪怕死一万遍都不够!”

  翎月香面目狰狞,破口大骂。

  可惜就算翎秋死了又如何,她还是一个庶女。

  凭什么一个死人还要霸占着嫡女的位置?!

  翎月香疯疯癫癫的喊着,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砸着翎秋屋内的东西。

  跟过来的婆子怕翎月香一激动再得了疯病,赶紧劝阻:“小姐,您想错了,你现在就是嫡女。”

  “这相府的二小姐已经进宫做秀女去了,嫡女的眼睛被名医治好后也爱外出走走了。”

  “对啊……对…我是嫡女……”突然停下来的翎月香反复念叨着这句话。

  她突然笑了起来,学着翎秋的端庄,拂袖挥去身上的尘土,温婉道:“我怎么忘了,还好有你的提醒。”

  说着,她撑着婆子的手臂,踉跄着往出走。

  远远的还能听见她说:“记你有功,一会儿去管家那里领赏。”

  她娘亲是已故的相府正夫人,她是相府的嫡女,养母是如今相府的二夫人。

  她就是这相府里的贵千金,什么样的男人她配不上?

  她父亲定能扳倒那个病病殃殃的老皇帝,到时候她还能央求父亲给大皇子一个太子位坐坐。

  以后她就是太子妃,谁也不能否认。

  孰不知她自以为这计划天衣无缝,却被她心心念念的大皇子查出了端倪。

  “你是说那人是相府的二小姐?”云子念眯起眼。

  前阵子相府二小姐的名字出现在了选秀的名册上,所以这女人胆子不小,居然敢做欺君之事。

  “她原本是想找嫡女翎秋替她入宫的,没想到翎秋连夜逃出京城却在柳城被人劫杀。”

  “逃了?”云子念听着暗卫的话突然怔住了。

  他倏然转身,低头急躁的问道:“那叫翎秋的女人后颈上可有梅花胎记?”

  暗卫被他突然的反常吓了一跳,但据他调查,“并没有。”

  相府上下的人都说嫡女身上没胎记,只有翎月香身上有。

  云子念闻言紧绷的身子一松,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殿下还有一事,如今那翎月香已经顶替了嫡女的身份。”

  云子念点头,他笑了笑:“正合我意。”

  他又想起了那引诱着他吻下去的白皙脖颈,还有盈盈一握的腰肢。

  什么不可违之命?只要他做了皇帝,娶她做皇后,谁还能查出来她派人替她入宫做秀女的事?

  本来就有野心的云子念此刻更是心血沸腾,吩咐暗卫道:“邀右相去青阁,我有事同他商量。”

  他知道右相意图篡位,只是一个旁姓的人篡位名声不好不说,以他的能力恐怕也成不了。

  不过若是推他上位,他身为大皇子继位名正言顺。而且还能封右相为皇亲国戚,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大把的权利。

  这岂不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