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90章 中秋

  语家

  “兔崽子!去哪儿?!”

  语方知刚放下碗筷,就被语万千叫住。

  语方知出入自由,怎么时候被语万千管过?稀罕道:“今夜中秋,屋里看不到月亮,我出去看。”

  语万千吃蟹差点被噎着,擦了擦嘴,道:“出去正好,替我捎个东西,别迟了!”

  “什么东西非得现在捎啊?还得我亲自捎?”语方知瞅瞅天色,也不早了,万一让严辞镜久等了多不好!

  语方知骂骂咧咧走了,语万千冷哼一声,张管家笑道:“以后少爷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

  府衙

  “大人,再吃晚膳该吃不下了!”杜松捧着严辞镜塞过来地石榴,哭笑不得地说。

  严辞镜拨着篮子里的菱角,笑道:“在晔城没吃过,挺新鲜的。”

  中秋,府衙门口就没清净过,全是百姓送来的各种吃食,严辞镜当然是不能收的,他不收,东西就搁在门口,衙役没办法,只能拿进府里。

  石榴是白玉村的村民特意送来的,菱角也是菱湖附近的渔民煮了带来的,还有螃蟹,桂花酒,一筐筐堆在院里,严辞镜留下一些,其余地都分了。

  留下的摆满了一桌,严辞镜就尝个鲜,石榴甜,螃蟹鲜,菱角香嫩,桂花酒也香得很。

  杜松又端来早就做好的糯米糕,这下严辞镜彻底不用吃晚饭了。

  桂花酒里掺里桂花蜜,严辞镜喝了好几杯,笑眼中含着朦胧的醉意,他看着杜松剥石榴,道:“留给阿砚,阿砚呢?平时他最喜欢吃零嘴了,怎么没见?”

  正说着,杜砚欢快的脚步声从廊间传了进来。

  他跳进来,气喘吁吁地,把一盏兔儿灯捧进严辞镜怀里。

  严辞镜笑道:“好看你就拿着吧。”

  杜砚笑着摇摇头,打手势:语家送来的。

  语方知?严辞镜好奇地转着手里的灯,在放火烛的肚腹中,发现了一张字条。

  严辞镜看了一眼便塞进袖子里,兔儿灯给了杜砚,没吃完的石榴也给了杜砚,道:“快吃!吃饱了我们去逛逛。”

  杜砚贪玩,一听这话,剥好的螃蟹石榴胡乱往嘴里塞,鼓着腮帮子就往外跑,严辞镜也笑着出门,最愁的是杜松,一桌的吃食草草收拾了,离开前还不忘给严辞镜拿件遮风的长袍。

  今夜月圆,暮色越沉,天上的玉轮也就越发皎洁明亮,早有城内人家携妻登楼,占了好座赏月,去晚了也不怕,各色花灯已将街道照亮,游湖游街也是乐趣无穷。

  街上人太多了,杜砚乐颠颠地举着兔儿灯乐,杜松数落多少遍也不听,被跑动的妇人撞倒才知道收敛。

  摔得不轻,兔灯都滚到街边了,严辞镜捡起来,对着追逐跑远的一男一女多看了两眼,觉得头顶飞掠而过的苍鹰有些眼熟。

  杜松还在训斥杜砚贪玩,严辞镜拉了拉杜松,示意杜砚生气了,又把兔灯递给他。

  杜砚估计是被杜松骂狠了,不敢乱动了,垂着脑袋走路,杜松又怕他不看路撞人,只能拉着走,都这样了,杜砚还不消停,挣开手,一阵风似的跑走,任凭怎么喊都不回头。

  等严辞镜和杜松循着影子赶去,发现他正蹲在墙角,哄一个掉眼泪的孩子。

  杜松道:“坏了!定是走丢了!”

  街道上人山人海,游人笑着闹着,要不是杜砚眼尖,谁能注意到这个窝着一个小孩。

  孩子不过三四岁大,话也说不清,只哭喊着娘亲,三人都没什么办法,只能陪着他等,看看孩子家人能不能找过来。

  好在没等多久,杜砚翻出袖子里的糖,哄着孩子吃掉之后,孩子的家人就找过来了。

  孩子娘亲是个彪悍的,扛起孩子就照着屁股打,又急又哭:“买个面具的工夫你就不见了!人那么多!被拐走了怎么办!娘上哪儿去寻你!”

  孩子埋在娘亲怀里抽抽,一副受了惊的模样,他娘一阵后怕,对着三人感恩戴德,刚买的面具当做谢礼塞进严辞镜手里。

  严辞镜推拒不了,只好拿着,想着杜砚功劳最大,该把面具给杜砚玩,转身就看见杜松抱着杜砚哄。

  “孩子没丢,孩子好得很!”

  “孩子娘亲一直在找,孩子没被抛弃。”

  孩子走失让杜砚想起了他自己的身世,一时难以控制情绪,很是失落。

  好在杜砚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很快又跳起来,严辞镜看着放下了心,让杜松跟着杜砚,别让他跑丢了。

  “大人,您呢?”

  严辞镜把面具戴上:“河边有人在放花灯,我去看看。”

  面具怪得很,看不出画的是个什么,两边坠的铃铛边走边响,悦耳轻灵,倒是应景。

  街上带着面具的人还真不少,严辞镜隐在人群中并不出众,没有注意到他,他那点期待和喜悦一再放大,只有面具后的自己知道。

  语方知约他在湖边见面。

  哪是湖,明明是条璀璨的银河,飘动的花灯妆点湖面,面上映着桥上的景,好多人都围在湖边看。

  严辞镜大致看了一下,游人大多成双对,只有他形单影只,同时他也没看见语方知。

  不知道他来时,能不能认出带着面具的自己。

  真该问杜砚要回那盏兔灯,面具太怪,那语方知送来府衙的花灯他一定能认出。

  湖边嬉笑声不绝入耳,严辞镜置若不闻,只默默地等着相约之人。

  除了他,还有一个伴着婢女的姑娘也在引颈。

  只听那姑娘指着严辞镜对婢女说:“我要不要也拿个画着嫦娥的面具唬一回他?”

  婢女乐:“那可不行,小姐梳妆梳了一个下午,花钿样式都精心选了许久,万一戴面具弄花了怎么办?”

  婢女点破姑娘的心思,吃了几个粉拳,还是笑:“公子来了,一定会被姑娘的花容月貌迷花了眼。”

  严辞镜静静地听着,伸手抓了抓穿旧的长衫,不觉莞尔一笑,自己怎地也像个黄花大闺女,开始在意起自己的打扮来了?

  只是语方知在江陵时,比在晔城高调许多,每每出现,总是玉冠锦袍,清贵潇洒,一副锦绣荣华的好模样。

  但无论穿了什么,也挡不住他总爱做些翻墙闯屋的举动。

  严辞镜想着夜间种种,低头笑着。

  还好带着面具,不然也太惹人注意了。

  “语公子!”

  那姑娘突然挥手,口里喊的话把严辞镜惊得抬头。

  “语公子!这边!”

  姑娘挥手示意方向还不够,提着裙摆跑过去。

  严辞镜默不作声地看着,看着跟他约好的语方知,与别的姑娘站在了一起。

  他们该站在银河般璀璨的湖边,才更像天造地设的织女牛郎。

  严辞镜失望了,也难过了,摸了摸脸,摸到冰冷的面具,还好没人看得见他此刻的模样。

  转身想走,却又像被定住一般,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一对璧人。

  语方知给那姑娘带了东西,不知是什么,姑娘雀跃地笑起来。

  严辞镜是怎么都开心不起来的,觉得窘迫极了,抓着袖子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艰难挪出一两步,转身便被湖面上的花灯灼了眼。

  刚才看着还觉得美,现在只觉得刺眼过头。

  在炫目的烛火光中,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像是被剖开示众了,被羞辱了,他终于怕了,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