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161章 接近

  刘佩调入宫中当值,以前同守城门的弟兄都来道贺,祝他高升,随后十几人在酒肆里乱闹了一阵,好不快活。

  待出了酒肆,天已黑尽,笑是再也笑不出来了,扯伤了嘴角也只是冷笑。

  “遥想当年,跟在鹿指挥使身后在御前当差,那才叫荣光万丈!守城门守了十几年就算了,现在又叫你入宫给雷应天使唤,这算什么?”

  刘佩听了这话一时沉默,只觉得方才喝进去的酒真带劲,心中的愤懑烧得比平时旺了不少。

  又有人说了:“他雷应天算是个什么东西?功夫不高,派头不小,不信来比划比划!打翻了他,我也混个指挥使做做!”

  “随鹿指挥使去南疆,也好过在京城受这种鸟气!”

  开了个头,十多个酒鬼吵吵嚷嚷骂起来,闹得竹林里地鼠长蛇乱窜,好好的细竹也被压倒了好几根。

  刘佩不制止,任他们瞎闹,这口闷气结了十几年,总要发泄发泄才好,好在此刻夜深,竹林里没人。

  “虞候大人竟沦落此次!可悲可叹。”

  刘佩眼神一变,甩出佩剑直指夜雾障中的人影,大喝:“是谁在装神弄鬼。”

  语方知穿过雾障,背手而立,唇边一抹笑意掩在斗笠之后,“虞候大人不认识我,我却对虞候大人熟得很,鹿将军请旨去守南疆,带走了身边亲近的助手,独独留下了你……你日日在城墙上远眺,相必心中是极后悔吧?”

  刘佩被触及心中最懊悔之事,愤道:“与你何干!”

  身旁的禁军也都曾是鹿逞亲自带出来的,听他如此说,气得酒醒了三分,乱骂了一阵就要抽出长刀来砍。

  语方知笑了一下,随即如枯等人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后,皆手执长剑蓄势待发,看上去,人数并不比对方少多少,刘佩等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语方知带齐了人来,只为壮势,不为血拼,他上前一步,作揖道:“前辈,请赐教。”

  习武之人不兴文人那套以诗会友,对方是实是虚,什么来路,要交了手才知道,刘佩心中愤懑,也想痛痛快快打一场,便缓缓扎稳了身躯,握紧了佩剑,道:“无知小儿还不配让我拔剑。”

  语方知不恼,也不逞能,飞快折了段细竹竿做武器,在刘佩冲来的同时蓄势飞出。

  长剑尚未出鞘,已蕴千钧之势,直冲命门,语方知知他在试探,闪身躲过一击,以蓄力的竹剑格挡,同时飞身后撤,以退为进,轻易化了着万钧力道。

  飞沙走石间,两人已过了百招,招数愈发凌厉,剑鞘残影削铁如泥,竹剑磨得细薄如刀刃。

  刘佩身出军营,练的是直冲命门的稳招,一身怪力,招招致命,语方知师出江湖,出招刁钻灵活。

  剑鞘不比剑刃凌厉,能近语方知的身却难伤他分毫,竹剑软脆,也奈何不了刘佩,到了最后两人以拳相击,挥出的掌风先逼得围观之人不敢直视,待耳中嗡鸣声过,睁眼望去,两人已相隔开,俱是毫发无损。

  语方知手握伤痕累累的竹剑,恭顺一拜:“晚辈江陵语方知,今夜幸得前辈指教,但仍有诸多不解,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刘佩紧握剑鞘的手青筋暴起,他紧紧地盯着对方的帽檐,道:“五更已过,今日到此,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待对方一走,其余的人围上来嘘寒问暖,刘佩摆摆手,将长剑扣回腰际,拔腿离开,方迈出一步,“嘭”一声跪倒在地。

  语方知也讨不到好,带如枯等人出了竹林,丢了竹剑,捂着口鼻咳出一口浓血。

  “主子!”如枯惊叫。

  语方知道:“我无碍,已经交过手,接下来再见面就不必舞刀弄枪了。”

  语方知嘴上说无事,但到底是受了内伤,严府是去不得了,吩咐小清择了院里的海棠送去,只说见物如见人。

  小清择花时,严辞镜正幽幽转醒,五识逐渐恢复,方觉身上的脂粉味浓得刺鼻,吩咐杜松倒热水来沐浴。

  褪衣时又瞧见胸口的脂粉印,这是在叠翠楼留下的。

  昨夜黑鹰邀他去叠翠楼寻欢作乐,同去的还有几位在朝的同僚,最让严辞镜意外的,还有最先等候在厢房中的雷应天。

  雷应天似是有备而来,在黑鹰身边坐下,总和黑鹰交头接耳,严辞镜不便靠近偷听,正愁呢,幽素就甩着帕子提着酒壶过去了。

  严辞镜对黑鹰和雷应天所说的事,大概有了一个猜测,脑中想着事,也就没顾得上推开趁机凑过来的姑娘,后来是幽素替他解了围,拉着他出去了。

  幽素说:“黑鹰在嘱咐雷应天,让他把什么人调到眼皮子底下看着,莫让他横出事端,严大人,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吗?”

  严辞镜点点头,更加确定了刘佩的特殊身份。

  再加上入仕之前先生交代过他的朝臣往事,差不多将黑鹰忌惮刘佩的原因想清楚了。

  刘佩曾是鹿逞亲信,先不论鹿逞为何不带刘佩去南疆,但鹿逞当年请旨离京的时机,是在孟家出事之后,其中大有可深究之处。

  鹿逞时任殿前司指挥使,宫里宫外发生的大事就算不知晓得明白清楚,也必定有所猜测,他离开晔城的原因,许是避祸,又或许是心虚,不论怎样,都正合魏成的意。

  而魏成在此时让雷应天看住刘佩,加上刘佩对自己的态度,严辞镜更加确定了鹿逞当年的确卷入了那场灾祸之中。

  刘佩习武,性子轴,喜怒都表现在脸上,严辞镜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接近不了刘佩,而且即便是接近了,若刘佩对当年的事一知半解,严辞镜还是无用功。

  迂回的法子见不到成效,便只有……

  想到这,严辞镜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同时发现水已经泡冷了,起身穿衣。

  穿好了衣服,杜松适时进来送早膳,端的是清粥小菜,严辞镜却闻见一股清淡的芳香,以为是身上的脂粉气没洗干净,但这股味道又不似脂粉那般刺鼻,闻起来清新淡雅,挺好闻的。

  “大人,隔壁阿清来了。”

  严辞镜还没说要见,门外探头探脑的小清就自己进来了,奉上一捧海棠,说是自家少爷嘱咐的。

  严辞镜还没表态,杜松就说要去找花瓶来装,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海棠娇而不媚,还鲜妍地淌着露水,被捧至眼前,严辞镜不得不承认这海棠极好看,房中的香味浓郁了很多,严辞镜却不觉得有多清新好闻了,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

  “严大人……你不生气吗?”小清转着眼睛偷看严辞镜的表情。

  严辞镜反问了一句:“生气?”

  “是啊!”小清嘀咕,“少爷找到他的玩伴了,她很快就会来了,严大人,你怎么不着急啊……”

  “我应该怎么?”严辞镜小口小口的喝粥,粥烹得似乎比以前要清淡不少,他食之无味。

  小清嘴角抽抽,道:“严大人你不知道少爷很重视她么?她回来了,少爷要养她供她,眼中就不只你一个了,这你也忍得吗?”

  严辞镜看了小清一眼,知道他在挑衅,什么话都没有说。

  小清被瞧得后脊发麻,缩了缩脖子,怕严大人看出他的小心思。

  虽说少爷这玩伴他没见过,但也不妨碍他不喜欢,一般小厮哪里能得主子惦记那么多年?

  “严大人,她不过就是陪了少爷几年,哪里就配得上少爷这么对待了?您还不知道吧?少爷吩咐了家里的下人,要把她当主子供呢!又是收拾新房子,又是买新衣服的,我从没见过少爷对谁这么上心!”

  “严大人!少爷听你的,若是你说……”

  “小清,”严辞镜擦了擦嘴角,道,“我会跟你家少爷说,让他也给你收拾新房子,买新衣服。”

  小清被点破了心思,嘿嘿笑着,眼看着严辞镜出了门。

  恰逢杜松捧着瓷瓶进来,问他海棠要放在何处,严辞镜说随意,杜松便做主,将海棠放在了窗下,这样,一有天光,严辞镜便能看见海棠的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