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170章 彷徨

  从靖康街出来,语方知没回家,他错过了老大夫的弥留之际,找不到严惊平的线索,他没脸面对家中为了迎接严惊平的各处布置。

  他更去不了严府,严辞镜不需要他的安抚,他去了只会惹得两个人都不快。

  那他还能去哪儿?哪儿还有严辞镜的气息?

  语方知最后去了叠翠楼。

  他压着严辞镜倒在仓库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他还琢磨不透,他对严辞镜没来由的亲近之意是因何而起,只觉得那夜星月皎洁,凉风习习,景儿甚好。

  后来的情深由一夜厮磨开始,喜欢和爱他说了不知有多少遍,听也听了不少,怎么就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手边有酒,语方知一杯接着一杯,边喝边胡乱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严辞镜伤透了心。

  酒壶中能倒出来的酒越来越少,他唇边的笑意也越来越明显,酒是好东西,不甚清醒,也就能顺理成章地骗一骗自己,严辞镜不过是累了,或许过一段时间就会重新拥他入怀。

  想来想去还是忘不了这几日严辞镜刻意闪躲的模样,语方知甩开空酒杯,怨气十足地大喊:“拿酒来!”

  进来的不是侍女,语方知怔怔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人。

  绯红官袍气质出尘,身量偏薄却挺拔,眸光灿若星辰,薄唇润似红樱,就算再冷淡,只要他愿意走过来,语方知便会抛却所有的顾虑,重新拥他入怀。

  “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抛下我!”

  怀中人轻笑,两只手臂坏了上来,贴着他的颊面落了个吻,这倒让语方知不知所措起来,捧着他的脸,轻轻蹭着染过血迹的地方。

  眉心、眼梢、脸颊、下颌,他一一抚过去,心疼地问:“我替你净面时用了劲,你是不是疼了?”

  用力将人按进怀中,语方知心痛得难以附加:“你为何总说那些话来伤我?你知道我今天赶去的时候有多害怕么?若是你真出了什么事,要我如何原谅自己?”

  “我看重你,可你遇事从来不告诉我,你说爱我的那些话,都不做数了吗!”

  语方知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心中的苦楚怎么也倾吐不完,喘气间或便觉得腰间游走着一只手,低头来看,腰带已解,外衣也掀了一半。

  语方知有些懵,握住那只在他胸口游走的手,有些喜又有些疑:“你今夜为何如此主动?”

  “你那么喜欢我,我也爱你,那还等什么?”

  语方知见他急急解了官袍露出浅白的里衣,分腿坐上了他的大腿,再往上看,那张粉白的脸却是突然陌生起来。

  语方知立刻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斥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小倌被提了起来,呜呜地求饶,说了什么语方知也没兴趣听,松了劲让他滚,小倌跌在地上顾不得难看不难看了,手脚并用地往外爬,语方知不愿再待,大步离开。

  酒气未散,衣襟未收,语方知一身狼狈地闯进了严府,滚上了严辞镜的床。

  语方知体内滚烫的焦灼有了方向,他撕破床帐,把半醒的严辞镜摁住了,没给彼此反应的时间,语方知扯碎了严辞镜的寝衣,暴露在黑夜中刺眼的白并未唤醒语方知的理智。

  他开始了热切的吻和凶蛮的索取,祈求温凉的唇和湿热的簇拥能抚平他心中的不安。

  在痛与乐的边缘,语方知反复逼问的只有自己,严辞镜真的爱他吗?

  也许是爱的,不然他不会只滞了一瞬,便以顺从的舌尖和压抑的喘息回应他,可真的爱吗?这般激烈的交欢逼不出一声畅快地喘,连尖利的呻吟都没有,只咬紧了牙关默默承受了所有的占有和掠夺。

  他猜测严辞镜很痛苦,且只有痛苦。

  没有人有一丝一毫的快感,却是谁也不愿意喊停,身下被褥落了地,床撞歪案几,栽海棠的花瓶摇摇欲坠终是落了地。

  花露溢了满地,馨香的暖意入了帐,暖不了语方知一双冷如冰棱的眼,无孔不入的海棠也让严辞镜眼角微湿。

  一场情,淋漓但不酣畅,终有落幕的时候。

  语方知不死心,从身后搂住严辞镜,在后颈落下一串串没有彻底冷却的吻。

  严辞镜僵硬着,声音又干又涩,他说:“我想回江陵。”

  语方知搂紧了那腰,应道:“我陪你走。”

  “我自己走罢。”

  语方知不再吻他,却还搂着他,用上了十分力道,恨不能融在一起,可他又觉得无力,严辞镜的身体怎么也暖不起来。

  最后,他不得不妥协。

  “好。”

  语方知挨着那身湿冷的皮肉,睁眼至天明。严辞镜也一夜没睡,直到语方知不再搂他穿衣离开。

  他想了一夜也不知要如何面对,只好闭了眼假装熟睡,结果弄假成真,在晨光朦胧中沉沉睡去。

  醒来时恍若隔世,扯破的被褥,身上的痕迹,还有床边的碎瓷瓶都昭示着昨夜的兽行。

  烂摊子要收拾,穿了衣衫唤杜松杜砚一起进来,放热水,更换被褥,扫碎瓷片,两小厮动作利索,很快,房中就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了无生气。

  屏风后备好的热水水汽蒸腾,泡一泡便可洗去一身痕迹,严辞镜褪了寝衣,没去沐浴,背对镜子看他身后的疤痕。

  烧伤、挨板子,他身后如踩烂的泥坑,严辞镜反手摸着凹凸不平的伤痕,流连在伤痕边缘色重的吻痕上。

  即便是昨夜,语方知侵他时也还是像之前任何一次,来回舔舐那些已经愈合的伤口,以致这些伤能激起的只剩情和欲。

  严辞镜要叹气又急忙收住,好似落下来的眼泪也能收住似的。

  已经到了这一步,什么都来不及了,严辞镜紧闭双眼,来回摸索腰侧那条浅淡的线状疤痕,这条疤痕从心底生出,藏于其他疤痕之下,是语方知无法抚慰到的。

  他与语方知的恩怨已了,只剩这条命,要还孟家。

  胡乱擦净了身,往腹中添了些东西,他从容地去见了魏成,要解释昨日发生的事。

  黑鹰已死,被人不人鬼不鬼地扔进魏府后门,魏成气得脑中嗡嗡,命人将尸首抛了,一边派人追查凶手,一边让人去叫严知府。

  丞相大人忙得很,掌握朝中大权由不得一刻懈怠,且他最近发现,许多小臣越发乖张,竟然使唤不动了,他心中恨恨,对着亲近的六部大员立誓,早晚要换了这批不做事的庸碌小官,怎么换要细细琢磨,旁的小事暂交给严辞镜。

  “黑鹰蠢,不论对方身份地位,看上了就千方百计地掳回去玩弄,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他被人杀了,房子也被人烧了,活该!早晚有这一天!”原先跟在黑鹰身边名叫胡恩的奴才积怨已久,愤愤地骂给严辞镜听。

  严辞镜心中烦乱,冷冷地问:“魏成交代让下官完成黑鹰未尽的事,到底是何事?”

  奴才点头称是,奉上一盏茶,道:“此前黑鹰曾得相爷之命,要在城内外设下陷阱,伏击夏长嬴。”

  严辞镜眼神一凛,拂开茶盏,道:“黑鹰设下的陷阱,你细细说来。”

  “是。”

  夏长嬴现身的消息不够确切,要伏击夏长嬴只能做万全的准备。黑鹰在城内城外都有安排,城内不宜高调行事,主要靠秘密监视和查访,城外人烟稀少,安排人手设下机关,只要夏长嬴一来,非死即伤。

  这些地方严辞镜一一看过,但让他不解的是,黑鹰为何在苍山西侧的十三坡重点设伏?

  此处安排的人手最多,机关也最密集,若不是严辞镜去见过夏长嬴,他也会怀疑黑鹰得到了确切消息,夏长嬴的确会经过这里。

  问过了伏击的死士和身边的奴才,没有一个人知道黑鹰这么布置的理由,严辞镜细想了片刻,决定按照黑鹰的思路走下去。

  他吩咐:“捕风捉影难免劳心劳神,夏长嬴曾经住过的地方,可曾查过?”

  不知是懈怠还是疏忽,黑鹰从没吩咐过要查夏长嬴的过去,听命的下人也没觉得不对,要严辞镜提醒了才知道要去查。

  很快就找来了线索,夏长嬴当年住过的院子还荒着,下人请示严辞镜:“严大人是否要亲自走一趟?”

  严辞镜点头,“去。”

  作者有话说:

  打了分手的那个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