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惊孟>第177章 悔恨

  “好他个傅淳!是本相大意!没想到他不仅无能还莽撞,还有瑞王也来裹乱!他们串通好了来寻死就休怪本相不客气!”

  魏成在书房中打转,手边摸出包浆的玉如意碎在桌角。

  又是一个茶杯落地,隐在阴影中的女人高声怒骂:“贱人生出的谬种惯会唯恐天下不乱,这些年病重怎么没病死他?”

  骂完又吩咐:“不论如何,你想办法把瑞王除了。”

  魏成满脸阴霾地瞪着魏欣茹,瞪得她不得已放下太后的威仪,耐着性子劝:“大哥,岘儿也是你的侄,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被瑞王挑衅吗?岘儿他什么都不知情啊!”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魏欣茹想的只有他皇帝孩儿的威仪,魏成心中烦躁,怒斥魏欣茹妇人短视。

  “当初为何要杀芸妃,你我心知肚明,一旦事情抖出来,莫说皇上,你我的项上人头都难保。”

  魏成烦透了她这愚钝的胞妹,又斥:“你还是快快回宫念你的经去!休要轻举妄动!”

  魏欣茹知道他另有安排,不敢再打扰,捂好了斗篷离开,腕上的木珠被她抓得吱吱作响,心中想的事却是与礼法半点不沾。

  很快,宫内宫外便流言四起。

  瑞王生母芸妃生前丑事被翻出,曾被先帝送往云水寺并非是为国祈福,而是疑似与宫中侍卫有染惹怒了先皇,最后坠井身亡那是死有余辜,瑞王那番话是病疯了胡乱攀咬。

  至于十三坡的血腥屠杀,乃是罪臣余孽亲手犯下的罪孽,派去劝降的严知府失踪,带去的侍卫也被杀了个干净,这是赤裸裸的示威,还没出动禁军镇压那是皇恩浩荡。

  罪臣余孽姓孟,世人不知是何模样,但街坊中的变化却是一清二楚,语家商铺、住宅接连被封,掌柜和家中小厮全部被带去问话,说话稍有不慎就会被打成逆贼同党入狱,京城中人人自危,茶楼客栈也不时有官兵闯入大肆搜捕,城门还加派人手拦截可疑嫌犯,可奇怪的是,余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踪迹也无。

  所有人都在找严辞镜和语方知,两人处于风暴中心,而对外界变化一无所知,正被困在将军府上养病。

  谢缪辟出的小院偏僻又简陋,院中只有一间卧房,不过就算有多的,严辞镜也不会离开语方知半步的。

  语方知浑身烧热难退,还是没有一丝要清醒的迹象,严辞镜一直守着,挨不住了才握住语方知的手打盹,一旦有动静,他便立刻醒来,如此几日下来,严辞镜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大夫赵迎每日都来换药,看严辞镜这副消沉模样,心中不忍,便私底下还跟谢缪提了一嘴,说那两人手无缚鸡之力,派个人去伺候也不打紧的。

  实际上是派了人去也没用,严辞镜不让旁人近身,凡事都亲力亲为,如此,赵迎也没辙了,骂了句固执便拂袖而去。派来侍疾的小兵偷偷打量严辞镜,见他整天坐在床边发癔症,怀疑他摔坏了脑。

  若能真摔坏了脑还能一了百了,现在这种局面,严辞镜怎么也接受不了。

  握了床上之人厚了茧的手,想叫他语方知,看见侧腰的绷带,便又记起他是背负深仇的孟镜元。

  严辞镜想通了过往的一切,心中绞痛难忍。

  他真以为语方知只是逍遥闲散的富贵少爷,这两年来一直是这么认为,甚至是前段日子还暗自责怪他多情浪荡,招惹了他又要去找什么故友,可笑可叹,那故友就是他自己。

  “竟是一点也不像了。”

  严辞镜的笑像哭,揉去眼中朦胧的泪,他开始仔细端详起语方知的睡颜,末了,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幼时孟大人总笑话你,说你腮中像是藏了糖球,逗你起了气性将脸揉得发红,你可还记得?”

  “你长得快,长到七岁时便与我一般高了,你诓我唤你一声阿兄,是不是?”

  “镜元……我很想你。”

  严辞镜去摸语方知的脸,眉骨、眼睫、鼻梁、最后按在唇上,语方知在沉睡中似有所感,动了动嘴唇,像是不轻意间的一个吻,这让严辞镜完全怔住,后知后觉地笑,眼泪也滑了下来。

  方才在想幼年相伴的欢乐,现在又念起这两年来做了爱侣后的欢愉。

  月缺时被偷去的吻换来一颗真心,月圆时总算心相印。

  严辞镜又去搓弄那唇,搓得干涩的嘴唇微微红润,粉饰出语方知要幽幽转醒的迹象,但骗谁也骗不过自己,床上奄奄一息的是孟镜元,也是语方知,严辞镜趴在他耳边低语:“我宁愿伤的是我。”

  严辞镜爬起来了,握着语方知的手,垂头如弯折的穗,像是赎罪。

  “我坏透了,我与魏成同流合污,十三坡的埋伏有我的手笔,我自以为是,想设局引魏成和张少秋内斗,我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我抱了必死的决心,根本没想过能活着回来,可是为什么来的是你呢?偏偏是你……”

  “你遇见我真是倒了大霉,孟家不该留我,千不该万不该……”严辞镜把白玉放进语方知手心,“不该动心,不该动情,那般好的情爱岂是我这样的人能有的?”

  违心地说了绝情的话叫他死心,刻意疏远他,所有凶险之事都瞒着他,到头来还是将他从里到外地伤透了。

  “我不配,不配你念了那么多年,也不配你搭上性命来救我……”

  严辞镜忍不住了,伏在语方知胸口大哭:“报什么仇?我到底报什么仇?过去我救不了你,今日又要我眼睁睁看你寻死,到头来我什么都守不住,镜元,你恨我罢?恨死我罢!”

  求夏长嬴授学,入朝为官,假意逢迎魏成,全都是为了复仇,困在过去走不出来的是他,坠入情网的人也是他,前半生紧紧抓着一个有仇报仇不放,活到头了,才渐渐明白惜取眼前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旧案 、深仇,什么都不如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语方知重要了,但终究是太晚太晚了……

  严辞镜伤心欲绝,放声大哭,随伺的小兵不敢贸然打扰,立在房外等待。

  谢缪手执一卷画像而来,为的正是震惊朝堂的那一场屠杀。

  毕知行彻底病愈,主动找傅淳商量应对之策。

  再有苍山之上的云水寺,早已不如往日那般平静。

  下山的恶僧回了寺,袈裟上的血迹还湿着,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藏经阁,立在了净澈跟前。

  “那孩子还活着,可安心了?”

  净澈跪在团蒲上,斜眼看他,对他的不怀好意熟视无睹,道:“我并没有要求你们下山救他。”

  恶僧冷笑:“我们不去,难道眼睁睁看着国师大人亲自下山救人吗?你自己欠下的孽债倒要我们来还,好笑!”

  净澈垂眸敛目,淡淡道:“当年若挑了旁人来做国师,也不会有这份孽债了。”

  恶僧闻言气得要吐血,拂袖离开。

  走了一帮又来一人,净澈已经料到他要来。

  “想好了你就去罢,左右我也拦不住你。”

  夏长嬴点头,道:“我那学生失踪定与十三坡屠杀有关,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我不能坐视不理。”

  净澈问:“若你此去再也不能上山,你会后悔么?”

  夏长嬴笑:“如今是替太子寻回公道的最好时机,我怎会后悔?”

  净澈从团蒲上站起来,衣角半点折痕也无,他道:“劳你在寺中住下替我解闷,作为报答,我送你一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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