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褚拉着夫殷话了许久家常,夫殷才找着机会出来。

  他问君兮,“哥哥将泰恒安置去了何处?”

  君兮答:“听说在丰源殿偏殿。”

  夫殷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君兮不禁奇怪,原以为夫殷会趁着机会溜去偏殿见泰恒,没想夫殷大步一迈,直接回了自己的丰清殿。

  “陛下怎么不去见泰恒仙君?”君兮问。

  夫殷进门的脚步一顿,“我为何要去见他?”

  君兮捂脸一笑,“陛下心里清楚。”

  夫殷绷着脸道:“我不清楚。”

  他快步进了寝殿,木兮正在里面摆放花瓶,一见夫殷,便行过一礼,问:“陛下怎么回来了?”

  夫殷一摆手,“你们下去,我要小憩。”

  君兮讶道,“晌午已过,天色尚早,陛下怎么这时候要休息?”

  夫殷开始自己解衣裳,“忽然疲乏罢了,你们一炷香后再来寻我。”

  君兮还要问,木兮拉了一把她的衣袖,冲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奴婢知道了。”

  木兮眼中带笑,拉着君兮退了出去。

  脱了两件衣裳后,夫殷慢慢回头看了眼,见殿中已无他人伺候,原本放松的脸色渐渐肃然,他朝一边的盘龙柱行去,口中轻念了几声咒语,那盘龙柱前缓缓显出一道金光闪闪的裂缝,足足一人高,森冷气息从其内蔓延而出,空气几近凝固成冰。

  夫殷拢了拢衣襟,踏入了裂缝之中。

  当夜长褚在丰源殿大摆宴席,为夫殷接风洗尘,泰恒沾光坐在一边,不可谓不尴尬,长褚与夫殷闲话家常,他插不上话,便也安静的坐在一边,微笑着欣赏殿上舞娘的水袖舞。

  夫殷冷不丁看见,不悦的撅了撅嘴,朝木兮使了个眼色。

  木兮耸耸肩,示意无能为力,君兮在一边憋着笑,凑到泰恒身边,为泰恒斟了杯酒,问,“仙君怎么只盯着舞娘不说话,不怕陛下生气?”

  泰恒看了夫殷一眼。

  夫殷察觉他动作,早在他转眼过来时飞快收回了视线,只留了个看不出情绪的侧脸,供泰恒揣度。

  便听泰恒轻笑道:“陛下哪会如此小肚鸡肠?”

  嘲讽,实打实的嘲讽,若夫殷手上有杯,定然已当场溅碎。

  可惜夫殷手正放在桌上,长褚就坐在他身边,他纵然心里已万马奔腾,面上也不敢显露分毫。

  夫殷憋得难受。

  长褚尚且不知夫殷的真正心思,只当泰恒这是作为好友的揶揄,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拉着夫殷一起将人冷落了,遂主动开口道:“难得来一次瀛洲界,若是泰恒不嫌弃,明日我与殷儿带你四处走走,瞧一瞧这界中风光。”

  泰恒连忙拱手道:“仙尊言重了,泰恒区区一凤族,如何敢让仙尊您操心。”

  长褚道:“不必拘礼,我当你是我幼弟之友,来访家中,你也便当我是一家之长,尽一份地主之谊罢了。”

  泰恒礼貌性的还要再拒绝,长褚三言两语否了他的推辞,敲定了第二日出游事宜,夫殷坐在二人中间,眉毛一皱,欲言又止,最后见长褚已与泰恒谈起仙界之事,牙关一咬,认了栽。

  他一心想带泰恒来瀛洲界二人独处,可惜未曾料想到最大的障碍会是长褚,要他向长褚说明关系他又不敢,只得硬着头皮答了声好。

  晚宴散时,侍女扶了微醺的长褚回去歇息,泰恒朝夫殷一行礼准备脚底抹油走人,夫殷手一伸,抓了他袖摆,沉声道:“你去何处?”

  泰恒眨眨眼:“自当是回去入睡。”

  夫殷哼了一声,“想得挺美,随我来。”

  说罢,拉了人朝自己殿里飞去,泰恒面上发笑,从后贴上夫殷脊背,将下巴靠在夫殷肩上,打趣道:“陛下在生什么气?”

  夫殷被人这么靠着,耳根顿时不争气红了,脸上却还板着,道:“谁说我生气了。”

  泰恒故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殿上舞女何其美貌,臣求不得,作为宾客看上两眼,怎么陛下还不许了?”

  夫殷道:“你爱看便看。”

  泰恒凑近了些,呼吸扑打在夫殷耳侧,“陛下若不喜欢,臣以后不看了。”

  夫殷侧眼看他,便见泰恒眼中含笑,如荡荡春水,这人温柔了一副嗓音,轻声道,“陛下这副羞涩模样,可比那好看上了千百倍。”

  难得被哄的天帝心动了。

  他拉着人滚到了床上,唇齿交缠,泰恒像是真的开始回应他了,主动的伸出手,将他的腰封解了,衣裳脱了,最后一只手捧着他的脸,另一只手去摘了他的发冠,手指顺着他垂落的发缓缓滑下,托住了他的后颈。

  泰恒亲着他的唇,问:“陛下舒服么?”

  夫殷睁开眼,眼底浸了水似的,湿的一塌糊涂,“嗯。”

  泰恒笑,“陛下以往可不是臣这样温柔,粗鲁得很。”

  夫殷脸上霎时红起一片,“你……”

  泰恒将手探入了夫殷身下,夫殷眼神一变,立时挣扎起来,泰恒唇角一翘,在夫殷耳边吹了口气,又轻而慢的舔了一舔,这人的动作就软了。

  “今日让臣来教教陛下,如何才叫舒服。”

  夫殷内心挣扎了几秒,嘴硬道:“我知晓……”

  泰恒顺着身下人细长白皙的脖颈一路吻了下去,一只手按着夫殷肩侧,制住了他残留的几分抵抗。他在夫殷胸口那点凸起处重重吸吮挑弄了一阵,再往下时,动作忽然一顿。

  那起伏胸膛上,右侧一点殷红再往下两寸处,有一颗小痣。

  夫殷手足无措的去抓泰恒垂落的头发,见他动作停了,便奇怪的睁眼看他,“你看什么?”

  泰恒视线落处让他有些害臊。

  听他询问,泰恒抬眼冲他一笑,“无事。”

  夜间,夫殷睡熟时,泰恒轻手轻脚从他怀里脱出来,下了床。

  白日他被木兮在殿前逮到,无法入这寝殿一探究竟,这时伺候在殿里的人早早被夫殷打发走了,日出前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二人。

  泰恒信步绕着殿里走了走,夜里静得只有窗外风声与夫殷轻浅的呼吸声,连带着他原本还不安跳动的心脏都慢慢安静了下来。

  他走到书架前,手指从排得极整齐的书上缓缓拂过,然后随手选了几本,翻了开来。

  夫殷有阅书批注的习惯,他字极工整,纵然字写得小,也能看出形中筋骨,泰恒一页页翻过去,在一处边角上见着了不同的字迹。

  那字张狂写意,与夫殷不同,写得肆意风流,兴致尽处,还直直覆盖在了原本的文字之上。

  泰恒的拇指在上面慢慢抚了抚。

  是盈冉的字。

  双胞同居同起,而盈冉死后,这大殿里也没了他生活过的气息,唯有这一未被婢仆发现的书角上,找到了他曾经存在的证据。

  泰恒将书放回书架,重新摆好,又眼尖看到里面藏了副画卷,心中一动,便小心翼翼的将画卷从里面抽了出来。他把画卷放在桌上,徐徐展开来,纸上为一副水墨山水画,画的是雪落千山,泰恒看了一阵,总觉眼熟,再往旁处一看,夫殷题了三行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泰恒静默许久,无奈一笑。

  他与盈冉相识在魔界,那时盈冉隐藏了身份容貌,他不知盈冉是天帝膝下第二子。后来仙魔大战中盈冉堕仙为魔,屠杀三万仙魔,传闻震惊三界,他听人说起时,还只当饭后闲谈。

  再往后,盈冉被囚天罡池畔,他恰巧为寻迷途的踏云山猫,误入了天罡池边,还没有认出这就是自己在魔界曾互表钟情的人。

  他要走时,盈冉拖着脚上的锁链,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忽然说:“你明日记得再来。”

  泰恒心中奇怪这人为何待自己如此熟稔,便问他:“我为何要来见你?”

  盈冉似笑非笑看他,“你没有认出我?”

  泰恒摇摇头,十分诚实,“我不记得。”

  盈冉便往他手上塞了一张纸,挑眉看他,“我与你打一个赌,你回去看了这张纸,明日必然愿意来见我。”

  泰恒失笑,“我若不愿来见你,不就是我赢了,即使如此,我不见你,也捞不着好处,若我为此而来见你,岂不是我输了。”

  盈冉想过一想,“若是我输,你不必来见我,三天之后,我必托人将赌注送入你宫中。”

  泰恒好奇,“你是死囚,哪有这样大的权力。”

  盈冉骄傲一笑,“你以为,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我想见的人,我自有办法见到。”

  踏云山猫在泰恒怀中不满的叫了一声。

  泰恒心中觉得有趣,便应了盈冉的赌约,他回到三霞宫,打开盈冉那张纸,只一眼,便愣住了。

  纸上有句诗,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在魔界时,盈冉向泰恒表白心意,便是写了这句诗,塞到锦囊中,挂在了泰恒腰间。

  一模一样的诗,一模一样的字体,让泰恒立刻明白了盈冉的身份。

  “我与夫殷喜好相同,却从未起过争执。”

  喜好相同,连表明心意的诗,这对兄弟都喜欢用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