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逢山诡泣>第73章 克制不了便放任

  薛骆迁面上没太大的变化,只是细微地抿了抿唇,眉头更深了一些。

  果真。北冥晏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笑道:“你……你当真是个小孩子的脾气!”

  薛骆迁对他的态度不满,按耐不住,索性抓住他的手:“阿晏,回答我。”

  “自然不是……”北冥晏注意着薛骆迁脸上的每一处细微变化。

  薛骆迁如此在意他,在意到每时每刻,每一个细节,连他喊别人的名字亲近一些,都会着急。

  三日。

  脑海中忽然闪现这两个字,他心中一凛,心想薛骆迁这个直肠子不会当真了吧!不过是一时没注意,没有连名带姓地叫全名罢了,就一次两次的也能那样计较。

  他忙道:“没有的事,你别胡思乱想了。”不是他才会闲着没事胡思乱想的吗?薛骆迁堂堂武林盟主,还需要被劝别瞎想?

  薛骆迁没有说话,只继续看他的脸,眸色渐深,看样子是当真怕他对云初珑有意,还是怎么的。

  他有些郁闷:“你不信我吗……?”

  话音未落,薛骆迁忽然站起来,身体前倾,伸手在他脑后一捞,另一只手稳稳按住他的后颈,凑上去在他唇上印了一吻。

  “信。”

  蜻蜓点水般飞快,叫人压根就来不及作反应,可力道却着实不轻,片刻后北冥晏才回神,睁大眼睛,支支吾吾道:“我还没有答应你啊……”

  薛骆迁似乎也不像前几次的那般从容,声音略显沙哑低沉:“……对不起,方才没忍住。”

  北冥晏嗫嚅道:“究竟说什么了……”

  “我对她说,阿晏不会计较这些事,他很大度。”

  北冥晏不好意思地笑:“那倒是的。”

  薛骆迁道:“今日,你似乎有些不寻常。”有些少年时的活泼了,就好像他们初次相遇一般。

  北冥晏一惊,生怕被看出来心思:“哪里?你不要总是盯着我,行不行……”

  “阿晏知道的。”薛骆迁一本正经道:“不行。”

  “以我的性子来说,已经算是很忍耐了。”

  北冥晏心道,不,你一向是个沉稳的人。

  薛骆迁却仿佛知道他的想法,进一步解释:“忍耐不同于沉稳。”

  “你?你是不是会什么读心术?还是在我身上下蛊什么虫了?”

  “阿晏的心思很好猜,都写在脸上了。”薛骆迁笑着笑着,忽然歪头,严肃道:“或许我是比旁人要耐得住性子,但……那只是因为有些事不得不忍耐。”

  “……”北冥晏听得愣了。

  “若是想要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我一向都主张拿自己的一切去换。去抢。更要拼尽全力去争取。”薛骆迁低声道,每一个字却都掷地有声,蕴含着巨大决心与力量:“忍耐从来都不是我的作风。”

  不过他说完这些话,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淡淡笑容:“开个玩笑,阿晏别害怕。”

  北冥晏摇头。他一点都不害怕,不仅不怕,反而还很理解,薛骆迁身上的勇气,也是他所向往的,薛骆迁从来不会像他一样顾虑颇多。

  门外有小厮敲门,说是几位老前辈叫薛骆迁去商议有关西厂的事,薛骆迁安慰北冥晏没事,便离开了。

  是夜,薛骆迁才从外院匆匆赶回来,北冥晏开门,等了一下午等得心里发慌:“如何了?”

  薛骆迁皱眉道:“你为何还不休息?”

  北冥晏愁眉不展:“我都等你好几个时辰了,快说说商议得如何了?你可只有三日。”

  “阿晏真以为薛家会怕西厂?”

  “自然是少惹是非为妙。”

  薛骆迁顿了顿:“调查碧血宗之事为先,如若果真是碧血宗的人混入了此次的浮石会,对攻上北山的计划,才是最大的不妙。”

  “那你们打算如何?”

  “照常比武。”

  北冥晏也说不出来什么,将准备好的饭食拿出来给薛骆迁吃,看着他吃饭,才分别各自去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校场。

  北冥晏忧心忡忡,想着西厂给的三日期限,又恐薛骆迁比武时遭遇不测,一夜未眠,白日顶着一对黑眼圈,来的路上被薛骆迁好一顿说教,现在蔫坐着。

  身旁依旧是姬朝星,比他晚到,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这厮昨夜究竟是干了什么坏事?竟然能闹成这幅模样,想着想着想着……忽然捂着一张大红脸坐下。

  北冥晏打着哈欠,道一声早上好。

  姬朝星勉强放下手,红着脸损了他几句,最后在他一脸的茫然中道:“他不比你,今日还要代替薛骆邶比武。他不知道节制,难道你也不知道?!你们蜀国便是这样教育你的!我竟没看出来你……哼!简直不知收敛!”

  北冥晏心里乱糟糟的,稀里糊涂地应:“嗯,我晓得了。”

  姬朝星心道嗯个鬼,翻着白眼专心看下边的比试了。

  今日的第二场,薛骆迁的对手来自无业寺,是同鹫岭寺齐名的大寺庙,门派方丈同临岐大师为故交好友。

  然而此次的浮石会,临岐大师是没到场的,据说鹫岭寺遭遇盗贼,一夜之间遭洗劫一空。

  你说这贼也是奇怪,偷什么不好,偏偏去偷寺庙?寺庙有啥好偷的,香油钱?还是蜡烛佛经啊?和尚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理解。

  这个无业寺派出的和尚,是一个法号叫寻忧的,执掌名曰‘一刹’的禅杖,力可大地颤动,寻忧不似寻常的和尚,反生得威严狂暴,人高马大,一步一步走上武台,粗气连连。

  他站定后将手中的禅杖重重一戳,坚硬的地面顿时被砸出一个坑,凹陷进去,惊得北冥晏差点跳起来。

  姬朝星道:“不妙……”

  北冥晏更紧张了,问:“什么?”

  “我说不妙。怎么偏偏抽中了他。”

  姬朝星对武功和兵器的痴迷程度,叫他暂时放下对北冥晏的怨念,指着寻忧的禅杖解释道:“他手中的禅杖名叫‘一刹’,兵器谱排行榜第二十八,专克长剑。

  薛骆迁同他在四年前就比试过,胜了,不过薛骆迁之前用的是逢山,是中原赫赫有名的‘墨衣卿相’的名剑,兵器谱排行第二,仅次于当世第一鬼剑‘鬼泣’。在薛骆迁之前,也只有墨衣卿相可以运用自如。”

  姬朝星略带嫌弃地看向此时的薛骆迁:“你瞧他手上拿的是什么玩意儿啊!我的老天爷啊。”

  北冥晏好奇道:“你的妒火排行多少?”

  “三十三。”

  当日北冥晏见识过排行第十七的‘时镜’,薛骆迁也对他说过,兵器谱由中原武林各大世家一同修著,颇受认可,便道:“真厉害。”

  姬朝星眼中是藏不住的骄傲:“那是自然!妒火可是我娘的佩剑。”

  家中子弟如此之多,她却选择给了他。

  “当年我娘曾用它赢了——”赢了叶弦辰和北冥却岚。他忽然住了嘴。

  北冥晏不以为意地笑笑:“无妨,你们江湖中人不是一向以胜者为王?”

  姬朝星似乎有点难为情,别过头:“再厉害也比不上薛骆迁。”

  “这个我倒是好奇,朝星为何一直拿自己同骆迁比?”

  “你也觉得我比不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北冥晏望着薛骆迁,目光绵长:“骆迁说切磋比试,重要的是人,不是兵器。”

  场上敲起了铜锣,薛骆迁提着一柄素白的剑,是修补好的沐晨,身形与对面形成鲜明对比,寒风中更显孤峭。

  开场,二人却没有立刻交手。

  寻忧瞪着薛骆迁:“现在的武林当真是儿戏,叫个毛头小子做武林盟主!难不成是看脸排行了吗!”

  这倒不见得是挑衅,只是位说话较直的前辈罢了,薛骆迁也没有那么小气,恭恭敬敬垂手一礼:“前辈。”

  谁知寻忧更蹙眉:“学那些个虚礼作甚?你那又是何物?”

  薛骆迁举起剑给他看:“剑。”

  “当年洒家输给你,逢山的功劳最大,今日你想用那物什来接洒家‘一刹’的威力?”

  薛骆迁轻轻抬剑:“晚辈试试便知。”

  寻忧哈哈笑了两声,举起禅杖:“好,算你有种。今日叫洒家一雪前耻罢!”

  二人这才交上手。一刹重若千担,在寻忧手中却轻如蝉翼,挥动灵活,攻势迅猛,渐渐有了加快之势。

  薛骆迁的武学之才在精细,十八般武艺之中剑术最强,而剑术极为讲究技巧,所谓剑走轻盈,刀行厚重,他的剑招化有形为无形,张力为收力,对于最强的剑客来说,手握一支树枝,都可横扫天下。

  不过他也深知,即便自己再有天赋,二十一岁赢得了武林盟主,也不是天下最强的剑客。

  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在他心目中是他爹,薛落思。

  从逢山剑就可以看出差距。他用它,平时练剑也便罢了,像如今这般全力催动,必要剑身饮足自身之精血,方可勉力举起催动,否则,此剑本身并不受他的完全控制。

  他从未见过鬼泣,逢山在手倒也没有过失误,可正如他爹去世时对他说的一样:此剑当封。

  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本身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在脱离逢山的光环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