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为臣>第十七章

  待到进城后,刘琙才理解他所说之私心是为哪般。

  “若我们一来便查,不免打草惊蛇。不如先住两天,游玩一番,再行正事如何?”

  留下这番话,刘璟找了城中心的旅店,把东西一放,便真情真意切地开始玩乐。

  荆州城内热闹非常,又逢四月下旬推举科举春试将行,官府门前相关事宜一经张贴,便引来无数人围观,刘璟这个热闹都要去凑,仗着两人人高马大,与刘琙挤到了前排。

  此番推举人名皆列其上,最终人选还待裁决,刘璟问道:“朝廷不是规定要当地百姓与乡绅一同参与,这布告为何不说如何裁决?”

  周边有一书生模样的人顺嘴答他:“百姓能作数那便好了。如今推举占的三成几乎均是官衙自行决断,我们这等寒门子,只能走科举一条路。”

  “唔……”刘璟拉着刘琙退出来,刘琙以为他在想如何整治这一歪风,却听他道:“我饿了,邀月,带我去找酒楼。”

  刘琙自打进城便被他牵着四处凑热闹,糕点铺、杂货铺各种铺子,杂耍斗虫各处闹景他们都看了一番,此时天晚,是该吃些东西了。

  一天下来,刘琙将城中建筑记住了不少,印象最深的是那醉仙楼。

  三层楼阁,四角攒尖高翘,牌匾三字以行书镌上,金色铺满,形制很是张扬,一打眼便是此城最为富丽之地。

  刘琙一听他说找酒楼,便想到了此地,过去的路上,许多小摊贩已然聚集起来,刘璟对这些颇有兴趣,总会停下来看。

  快到酒楼时,刘琙回身找他,却不见人,一时有些慌神,正打算回去找,后肩却被人一拍。

  他回首,一张赤鬼獠牙面具贴到了跟前,面具下的人低喊道:“吼!”

  “噗,”刘琙一听便知是自家兄长,可他如此孩童的一面属实引人发笑:“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刘璟很是不满,摘了面具,像是对自己道:“笨死了。”

  说完不理他,将面具别在头上,便要进醉仙楼,刘琙追上去,哄道:“不笨不笨,我的错我的错。方才很吓人的,我心跳都险些吓停了。”.

  “花言巧语。”刘璟作势推开,可又捱不住他撒娇一样贴过来,只能由着他。

  酒楼门前人来人往,见这两个俊俏公子打闹,多投去几分目光。

  那月白衣裳的公子儒雅如温玉,却在脑袋上别了个很是滑稽的面具,那红衣小郎君笑意盈盈,低头说笑,耳边深绿坠子明晃晃。

  两道身影很是面生,却又尽显贵气,并肩进了荆州最繁华的楼阁,想来是富贵人家子,下到人间来。

  两人进门落座,台上歌舞升平,女子歌喉细腻,婉啭莺啼,可两人赶路累了几天,此时倒也无心听曲,点了酒菜便一心等着上菜。

  酒水菜肴上桌之际,刘璟方动筷,就听楼上一阵爆喝,多人的叫喊声似要将楼阁掀翻。

  “此盘薛公子胜——”待叫喊稍稍平息,一个男子高声道。

  楼上的狂热不难猜到是何场所,这醉仙楼内里富丽堂皇,想来也不单是卖酒菜便能如此,刘璟逮住还未撤下去的小二:“哎,这二楼赌场谁人能进?”

  小二嘿一声,道:“公子说笑了,天下赌场,不都是有钱便能进?”

  刘璟又问已经开吃的刘琙:“身上还有多少钱?”

  今日不论是住店,还是陪他游街,都是刘琙出钱,此时身上不剩多少,听他意思,是想去赌坊,可这酒楼定价不便宜,赌场向来水深,万一把本钱输没了,他们连饭钱都付不起,要是闹来官司,可就是天下奇事了,于是道:“不剩几两。”

  小二见刘璟一副扫兴样,打圆场道:“醉仙楼日夜皆营,公子若想来,明日带够银钱,便可玩个尽兴。”

  待小二走后,刘琙多嘴调笑了一句:“逐风小公子应当还有不少钱,为何不用?”

  刘璟却不答,朝他挑眉。

  等至第二日赌桌,刘琙掏了他此行所带全部银钱,才明白这挑眉究竟是何种含义。

  与刘璟对赌的是昨日那位薛公子,周边人多耳杂,两人很快听出了他的身份。

  醉仙楼之主独子,名为薛元,好赌成性,一手赌技几乎无人能敌,每月两日在醉仙楼开大赌盘,百两银起步,十万两封顶,赢他者还可得醉仙楼三月所营,如此厚利争得无数人垂涎,纵使无人真正赢过,却还是有人趋之若鹜。

  此番被他二人碰上,刘璟不去旁的赌局,非得去薛元那一桌,等又一败者下场,刘璟眼疾手快坐上了那把交椅,道:“我来!”

  周边人见不是熟脸,刘璟一副良家公子模样,穿着举止却又透露着贵气,怕他是哪家权贵公子,这种人最好面子,一个输不起就要仗着家里施压,很是麻烦,于是有人上来呈契,道:“既来醉仙楼,愿赌服输。公子签了此契,赌局便可开。”

  刘璟爽快按了手印,又道:“本公子可不差这些钱,你们尽可放心。”

  刘琙站在他身旁充当红衣护法,听此言适时拿出两袋钱来,解开封口提袋一倒,两袋黄金倾囊而出,几乎晃瞎了众人的眼。

  这下一直摊靠在座椅上的薛元也坐正来,盯着这堆黄金眼冒绿光,众人看刘璟的神色又变,直当他是人傻钱多的贵公子,薛元收回目光,对刘璟倒多了几分客气,问道:“敢问公子名姓?”

  “叶逐风。”

  薛元又看向刘琙,道:“这位与叶公子眉眼如此相似,是家中人?”

  他倒是看的精明,刘琙正想报假名,谎称自己是他表弟,却听刘璟毫无负担道:“是。是我兄长,来管着我不让我花太多钱呢。”

  薛元:“哦?”

  刘琙:“……”

  这般身份对调倒是猝不及防,刘琙心中万般滋味,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可一朝成了“兄长”,总要拿出几分样子来,于是沉声道:“嗯,他容易玩过度,向来要我……要我来管着。”

  这话刘琙说的实在有些不对味,一个管字,又是这般对换的兄弟关系,反倒平添了些暧昧,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刘璟听他话中停顿,掩唇笑得开怀,他这一番玩得倒是开心,刘琙之前也是没发现,他居然有如此多的坏心眼,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赌局以壶中骰子数单双数定胜负,大赌盘一轮十局,三轮为定,三局两胜。

  刘璟初始玩的顺利,成功赢下了第一轮,周边吼声震天,刘璟听众人语,似是因为他是两天来唯一开局就胜,往他这边投注之人高涨。

  第二轮继续,此番刘璟四胜六负,输去了此轮。

  这局面几乎是点炸了赌坊,能跟薛元赌的如此难舍难分的,目前为止只有刘璟一人!

  最后一轮,刘璟每次投骰开盒都格外漫长,给众人拉足了对于未知的刺激感觉,刘琙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他皇兄还真是上能理朝政,下能融市井,这番行头,若不说,旁人还真真会以为他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混球公子。

  可刘璟虽集众人期望于一身,却还是没能打破薛元的不败神话,输满六局后,此赌盘已定,是刘璟输了。

  周边人有懊恼声,也有称果不其然,众声混杂间,薛元悠哉起身,来揽刘璟面前的黄金。

  可刘璟却取了腰间剑,剑柄轻压在金堆上,堪堪阻了他的手,道:“贵坊不是说,十万两封顶?本公子这些金子,可远远超出十万两吧?”

  薛元却拨开他的剑柄:“上了赌桌的银钱,皆视作赌金,公子方才立了契,可莫要反悔。”

  刘璟方才那番顽劣气尽消,平日朝上那番威压自眉宇显露,嗓音平静,却是说不出的肃冷,道:“可朝廷有规定,凡赌坊千两作顶,贵坊已然超出不少,如今还要多揽本公子这么多银钱,是不是有些,不顾法令了?”

  “在此地还提什么朝廷,呵。”

  “肯定是上面有人吧。”

  “薛公子在朝中也有,谁怕谁?”

  “果然还是输不起啊,方才还说什么不差钱呢。”

  一时唾弃声纷至沓来,刘琙袖中握紧了拳,瞥过眼去,一双凤眼瞪起人来甚是无情,像是下一秒眼前就要染血,顿时压下去一众言论。

  刘璟站起身来,剑柄重新压上去,道:“薛公子觉得呢?”

  薛元自是不愿的,可还未开口,却见刘璟腰间有一黑红腰牌,方才被衣袍遮住,不知为何此时显露出来,薛元混迹这种场地多年,当即心觉不妙,仔细去看,就见其上刻字。

  晋。

  薛元险些惊出一身冷汗,这叶逐风张口便是朝廷,又能拿出这等数量的黄金,此间腰牌为晋,莫不是晋王身边的人?

  他虽是地头蛇,却也不敢当众惹到皇亲国戚身上,当即改口,道:“十万两便十万,本就是玩乐,莫要伤了和气,哈哈。”

  刘璟这才收了剑,从金堆中拨出一半,道:“薛公子明事理,多出去的银钱便当本公子送你,江湖再见。”

  说完转身离去,他走得倒是颇为潇洒,刘琙在后边赶忙拢了半边金堆揣进袖中,紧走几步赶上刘璟。

  薛元望着两人离去,窄脸上阴狠难掩,招手唤了人来,道:“找两个‘种子’来,跟上他们。”

  皇兄现在这么玩,以后是在某些方面是要付出代价的【猥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