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为臣>第二十五章

  一时朝堂寂静。

  刘琙虽年少居高位,但手中战绩,尚且只有率兵奇援金陵,推翻陈氏。

  如此忽然的军令状,诸臣更多的是质疑,可奈何无人敢当朝驳他的面子,就连一直与天子对言的萧沐,此时也沉默下来。

  而他身侧的刘璟转首望他,眼中却没有质疑,而是在向他确认。

  刘琙默默对他点头,刘璟便没有再犹豫,当即道:“晋王如此立状,这样一来,开战后军费用度萧尚书无需忧心,可还有其他异议?”

  萧沐确实无理再辩,只得道:“只望晋王殿下一言九鼎。”

  “皇兄,”刘琙神色未变,说得斩钉截铁:“圣令无悔可言,臣弟恳请皇兄下旨。”

  就算是毫无保留的信任,面对如此状令,刘璟也有些忧虑,再次与他确认,得到的却还是肯定。

  于是文武百官面前,他金口玉言,认了此军令状,而夏朝与亚罗夫丹一战,也随这旨意敲定,萧沐等一众人的反对偃旗息鼓。

  刘璟驳回亚罗夫丹送来的文书,对方宣称军队将在夏末南下。

  刘琙随即领兵北上,出发前一日,两人聚于刘璟寝殿,面前是鸦羽卫摸索出来的两国地图。

  亚罗夫丹的位置算得上得天独厚,东、北分别是沙漠与海洋作为屏障,西部疆土辽阔,与大夏交界处有雪山阻隔,而南方十六部犹如墙头草,可此时也偏向他们。

  大夏若是北上,战线拉长必定经过十六部,也就意味着要保证行军安全,就必须拿下那片草原。

  拿下之后定要派军驻守,又是一大笔军费与人力,刘璟看得忧心,望去刘琙,却见他盯着那大片沙漠出神,刘璟于是问他:“可有良策?”

  刘琙默然,最终道:“良策与否怕是要战时才能见分晓。”

  他神色有些怪,像是做出了何种决断,最终喊了一声自家兄长:“皇兄。”

  “嗯?”

  不待他反应,刘琙上前一步,紧紧搂住了他。

  自那夜后,两人对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只字不提,刘琙也再未有过什么出格之举,这个拥抱让刘璟有些猝不及防,可转念一想,兄弟之间此举再正常不过,感觉到刘琙情绪有些不对,他也就不想其他,亦回抱住他,顺毛般给他拍背,轻声问:“怎么了?”

  “皇兄,”洗浴后他的兄长身上有股浅淡花香,刘琙埋在他颈间,像只大型犬挂在人身上细细闻了一番,半是玩笑道:“明日臣弟就要远征,皇兄有没有舍不得?”

  他方才那般异样,刘璟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此时放宽心来,哄道:“不舍是自然。”

  刘琙蹭蹭他,“就只是自然吗?”

  这就是故意在他跟前撒娇了,刘璟好笑,可今日却也乐意陪他玩闹:“那你要朕如何?”

  “要皇兄天天念着我,心似西江水,”刘琙从他颈间抬起,抵着他的额头,一双凤眼含了情,直直望进刘璟眼底,低声道:“日夜东流无歇时。”

  “……”

  刘璟推开他,止住他在行动和口头上占两重便宜的行为,退开一步,刘琙赶忙拉住他,道:“皇兄我错了。”

  “早些休息吧。”刘璟倒也没有与他计较,要真论起来,他方才也没有多静心。

  刘琙于是磨蹭过去开殿门,低声应着:“哦。”

  他走得其实很不情不愿,在兄长身旁的这几年,日日相见成了常态,那七年空白似那西北黄沙消散于广阔天地,而今他又要走,分隔两地的苦闷此刻找上门来,这番长夜,他怕是无法入眠。

  许是他的身影过于落寞,在他触到门的那一刻,刘璟终是唤住了他:“阿琙。”

  刘琙回身,眸子都染了光,就见床榻上的刘璟对他揽手,道:“今夜就留下吧。”

  寝殿中明烛熄,两人同榻而眠,此战重大,又有那番状令当头,刘璟心中之忧不可免,却又本能的相信他,两番交战之下,他在黑暗中去寻刘琙的脸,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那双眼睛在此刻包含了太多情绪,是什么呢?

  他伸手去触,刘琙便由着他抚自己的眉眼,听他轻声道:“阿琙,你及冠之期在来年六月,皇兄想如期给你一个冠礼,要盛大张扬,要举国欢庆。”

  “早些回来。”

  刘琙再次拥住了他。

  暗涌的情丝,分离之不舍,种种皆融在了这个拥抱里。

  次日。

  军队在城郊拔营,刘琙穿戴着回京时那套黑甲,当初赤红耳坠变为了深青,虽没有此前那般耀眼,却也是一抹无可忽视的颜色,霸道地映入在场人眼中。

  黑底红字的大夏旗帜竖起,鼓声长响,方整军队往前开去,队伍中褚佑安回头。

  远处,向来只会跟在林尧身后三步远的林亦筠此时紧走几步,那青色罗裙摇曳着,姑娘踮脚望向前方,玉袖浅摇,在对她道别。

  褚佑安心中柔成一片,亦对她挥手致意,也不管她是否看得到,嘴中词已念出。

  “再会。”

  刘琙和郭祁尚在队尾,郭祁在京城这几年,因自家王爷总会黏去陛下身侧,便逐渐与齐达和林尧两位丞相打成一片,三人最喜围桌而坐,共话寻常,又尤爱下棋。

  林尧笑道:“昨日棋局未尽,皆是胜负各一,决胜且待将军归来,可要记清。”

  齐达乐呵接道:“小郭打胜仗回来,本相让你几子,如何?”

  郭祁来京城后方才学棋,技艺不精,总要他们让子,齐达平日总是拒绝,倒也记去了心里。

  “那就多谢齐兄!”郭祁仰天笑过,掉转马头便去军前。

  可他们并未想到的是,未尽之棋局,终究是停留在了昨日,便是此生,都不会再尽。

  送别队前,转瞬就留得刘琙一人。

  白马上黑甲熠熠,刘璃小脸拧着,说话闷闷不乐,那日朝堂上的争论刘璟虽有心不让她知道,一些风声还是传到了她耳中。

  小公主无忧的面容上第一次蒙上了阴霾,近来一直开心不起来,临近刘琙出征更甚,此时都快流下泪来。

  刘琙便哄她:“等哥哥回来带阿璃去西南大山,好不好?”

  “好。”刘璃点点头。

  “那就笑一笑,”刘琙吓她:“不笑哥哥也不开心,不开心就不带你去。”

  刘璃这才给他挤出一个笑脸。

  军营愈行愈远,哄完妹妹,刘琙又去找兄长:“皇兄,我有话跟你说。”

  “如何?”

  刘琙轻夹马腹,往旁走了一段,刘璟亦跟上他,堪堪站定,就见他从马背上俯身,束发从侧方垂落,刚好就挡住了他人视线。

  而后,他抚上刘璟侧脸,似是怕被拒绝般,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的吻又很快被言语覆盖:“皇兄,无论何时,我都是你手里最锋利的剑。”

  “剑已出鞘,如何用由皇兄来决断,不要因为是我而有顾虑。”

  他这话属实有些莫名其妙,刘璟心中升起些不安,但刘琙没有给他机会问,见他对方才的吻并无叱责之意,便又上前堵住了他的唇。

  “……”

  这崽子还挺会得寸进尺。

  刘璟抬手便扯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扯得往下一沉,刘琙本打算浅尝辄止,却被刘璟带得唇齿相撞。

  不远处便是文武百官,刘璟倒也没敢放纵太久,又亲又咬一阵后,分开时在他唇上贴了一下,将他在那个雨夜强吻的无耻行径学了个通透,换来对方红得欲滴血的嘴唇和错愕的眼睛。

  刘璟给了他一颗糖果,又留下了一罐糖果的诱惑,在他耳边道:“早些回来,说不准会有些奖励。”

  说罢放开他的衣领,让他重新在马上坐起来,身后百官见他们说话说了这么久,不禁纷纷感叹。

  齐达:“陛下与王爷怎得耳语如此久,感情甚好啊。”

  林尧附和:“嗯,感情甚好。”

  林亦筠默然不语,捂住了刘璃的眼睛:“……”

  特例一破再破,哥哥:我当时拒绝的考量是什么来着???

  文中诗句引自鱼玄机的《江陵愁望寄子安》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是一首思情郎的诗,我们阿琙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