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为臣>第三十二章

  刘璟察觉出了一些异样,伸手去理他的发丝,理到耳侧时,那抹耳坠滑落,本丝绸般的质地被凝血附上,像没了生气般耷拉下来。

  几天前,刘璟便见了这染血的耳坠,他本想代刘琙取下送去清洗,郭祁却拦住了他。

  问郭祁为什么,他却哑了口,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道此事太过残忍,还是陛下亲自问他,解开心结才好。

  刘琙醒来这不正常的反应,可能也是因为郭祁口中,那件太过残忍之事。

  他进沙漠的那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怀抱愈渐收拢,刘璟抵住他的胸口,轻声道:“与朕说说,这耳坠的事?”

  刘琙还以为他问来历,答道:“在西北时得到的一块奇布……”

  这个答案刘璟三年前就知晓,何况他如今知道了来龙去脉,接道:“神兽炽凰与青鸾骨血互融消散,被视作最忠贞的守护与爱意,阿琙将它赠予朕,是守护,还是爱意?”

  刘琙不假思索:“自然两者皆有。”

  之后反应过来,惊道:“师父尽数告知皇兄了?”

  刘璟看着他不说话了,在西北的种种,此前他从来都不愿提及,若不是齐老告知自己,不知道他还会瞒到什么时候。

  许是有些心虚,刘琙过来蹭蹭他,道:“都是旧事,皇兄莫要挂怀。”

  随即又跟他保证:“以后无论什么事,我都不会再瞒皇兄。”

  刘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话音未落,刘璟便抓去了那耳坠,话锋一转:“即使如此,告诉朕,这坠子为何染血?”

  刘琙征住了,沙漠阴沉的天好似压了过来,鼻腔里又是呼之不尽的干燥,眼前刘璟的脸上,骤然出现了一大片血红。

  他猛地闭上了双眼,埋到刘璟颈间,不动了。

  自他三年前返京,刘璟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只在幼时受了委屈,他才会如同受伤的小兽,蜷缩到他身旁寻求庇佑。

  刘璟不想逼他,轻叹了气,心想等他平复几日,再问不迟。

  可没想到,刘琙却缓缓开口了。

  事情的始末让刘璟倒抽凉气,再看去那血迹,刘璟忽然生出一股透彻全身的寒意。

  “我洗去了身上所有的血污,”刘琙抱着他的手有些发颤,道:“可手上却好似永远有血。”

  那把屠刀,自那一刻拿起,现在还在他手中,怎么也甩不掉。

  “我没能把他带回来,耳坠上的血,是他最后的痕迹了。”

  他一直没有洗去它,虽是想留住最后一点洛京的痕迹,可耳坠是贴身之物,那上面的血迹,又怎么会不时刻提醒着他,在沙漠里那血腥至极的场面呢。

  “要留住他的不该是你,”刘璟抬手,沿着他耳廓抚下,自他的耳垂取下了坠子:“将它赠予那姑娘吧。”

  刘琙抬眸,疑惑的看着他:“可这是……”

  耳坠与剑穗配对,赤与绿对应着神兽,也喻示着刘琙对他的心意。

  这些刘璟都知道,但事物一旦赋予上了他人的魂灵,便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可成对的两件也不应随意拆分,刘璟继续道:“连同朕的剑穗一同赠予他们。”

  耳坠交由林岚,剑穗便进洛京的衣冠冢,天人永隔,却最好的诠释了最忠贞的守护与爱意,信物上寄托的哀思与情谊,或将长存。

  刘璟从他怀中脱身,他的剑一直随身带着,此时就放在寝居,他去摘了剑穗,与手中的耳坠一同放去桌案上,道:“明日便差人送去吧。”

  没了点缀的穗子,银剑倒显出些许寂寥,刘琙也坐起来,盯着剑柄便不移开眼了。

  他知道耳坠再戴在身上,只会为自己平添痛苦,刘璟这么做也是为了平去他的心魔,可那穗子陪了刘璟许久,怎么说都有些不舍。

  他的心思在刘璟面前,一向是容易窥破的,于是道:“阿琙可愿再赠予朕一个剑穗?”

  刘琙自是愿意的,另一对耳坠与剑穗,都被好好收在他府中,明日便可拿来给他。

  “当初朕选赤色剑穗,”刘璟思考片刻,还是道:“是因为赤色衬你,朕喜欢那抹亮色,不曾想此物配对,朕戴了赤色,你就换了深绿,如此一来,也算顺了朕的本意。”

  他重新在床边坐下,靠了过去,道:“至于剑穗,于朕而言,都是你赠予,其中意义,也是一样,也无所谓颜色如何。”

  刘璟一席话下来,如春雨细细,扫尽了他心中的业障,就连生出的旁支末节,他都要一一除去。

  如刘琙在沙漠所想的那样,往前,总会有他在。

  屋内忽而暗了下来,云层渐厚,遮了大半月光。

  有微风吹进,带着凉意缠了上来,似是要有雨了。

  刘璟扯了薄被,将两人盖住,轻声道:“早些休息吧。”

  可刘琙睡了这些天,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躺了一时半刻,黑漆漆的房间里还亮着一双眼睛。

  他怕窸窣声吵到刘璟,也不敢动,只是看着他,似是要把这副眉眼刻进心里。

  哪想刘璟其实也未睡着,感受到目光灼灼,轻叹了气,也睁开眼瞧他。

  刘璟不常叹气,此番却像是心中疲累到极致,才显露了出来,刘琙便问:“皇兄有心事?”

  刘璟苦笑,道:“是。”

  “聊聊?”

  他才方醒,刘璟有些不想与他说起这些,正有些犹豫不觉,却不知自己的举动都被刘琙瞧在了眼里。

  刘璟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刘琙自然也能看出他的想法,左右睡不着,刘璟不想说,那干脆聊些别的,让他把心事放一放,于是先换了话题:“皇兄还记不记得,我走之前……”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在回想那个场景一样,而后忽然朝刘璟笑了几声:“嘿嘿嘿。”

  “……”

  刘璟无言一阵,虽说他猜到那时的冲动定会被刘琙记在心里,却也没料到他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想起来,此时夜半三更,倒也适合兑现,可刘璟偏要玩笑:“记得啊。”

  刘琙的眸子都亮了几分:“那……”

  “记得你走之前对我嘿嘿嘿。”刘璟忍着笑意阻住他倾过来的身子。

  “皇——兄——”刘琙拖长了调子表达不满,可还没等他瘪嘴装可怜,刘璟便支起身来,吻去了他的唇。

  刘琙双眼猝然瞪大的反应刘璟尽收眼底,可还不等他多看两眼,刘琙便抱着他翻了个身,两人霎时对调了位置,刘璟再欲起来,却听刘琙轻声道:“皇兄别动,我会疼。”

  虽知他就是在说瞎话,可刘璟被这么一说,还真就没了动作,任由他在上位继续了这个吻。

  积攒的欲望得到了释放的缺口,此番刘琙吻得格外深,与第一次蛮横的横冲直撞不一样,这一次他得了准许,慢慢地探索着,从嘴唇慢慢舔去上颚,再缠去了舌尖。

  两人呼吸对撞,周身随着动作升温,刘琙的手牵住了他,十指交缠,身体交叠,空气中逐渐多了一丝靡乱的味道。

  身体止不住发软、被吻到呼吸乱作一团的滋味重现,刘璟少有的添了慌乱,抬手在刘琙肩上推着,却抵不住他愈发用力堵住他的唇。

  可极限被他把握的刚好,走向窒息的前一刻,刘琙骤然松开,留给对方稍稍喘息的机会,继而去舔他唇边的晶莹的液体,顺势一路向下。

  脖颈随着刘璟大幅度的呼吸而起伏,有些发热的躯体好像很容易留下痕迹,不消片刻,一片红痕布上了帝王白皙的颈。.

  “阿琙。”刘琙吻去琵琶骨的那一刻,刘璟终于是缓了过来,可他暗哑的嗓音此刻无疑是催化剂,刘琙伸手撩开了碍事的发,又在脖颈之下留了痕迹。

  如此下去,这觉是睡不得了,明日的早朝亦是去不得了,刘璟捡起来最后一丝理智:“阿琙!”

  “到此为止。”刘璟有些发软的手将他搂到身侧,刘琙仿若大梦初醒般躺下,忽而又将他搂住。

  方才痴缠绕去心中,刘琙忍不住又俯首,轻吻了他的鼻尖。

  这么一闹腾,刘璟倒是真的松下了一身负累,倚着他,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初入夏的夜晚有些凉,刘琙把他好生裹在怀里,两人体温相互传递,是无限的心安。

  是日,刘璟去上早朝前,告诉了刘琙心烦之事为何。

  起源便是刘璃的那封家书。

  刘琙同样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他?!”

  而那家书首句便是,

  ——林氏祖母药方,乌草一方,实为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