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167章 打赏

  与往日习惯不同,这回临走前,王缙唤醒了尚在熟睡中的崔叙,同他亲吻告别。

  崔叙好懒觉,醒来时迷迷瞪瞪的,还有些嗔怪他的打搅。王缙便问做了什么美梦,他也揣着不说,半睁的眼低垂下去,蜷在被窝里又要睡,却被王缙催促着回府,还叫来了宁醴伺候洗漱穿衣,活像……在外偷情了一夜似的,一早起来就忙着要各奔东西。

  房中有了第三人,崔叙便不想再同皇帝胡闹了,也无暇想太多,作势要爬下床来跪送,竟被揽住腰塞了回去。崔叙想着,那般难堪的境地都让那小孩瞧见过了,眼下何必再装模作样,学什么自己也不甚真心敬服的贤妃哲妇进言劝谏,于是卸下心防,同皇帝又是一阵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腻歪够了,还得顾着早朝时辰,皇帝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再没有别的吩咐提起。

  宁醴大惑不解,心不在焉地服侍主子穿戴齐整。崔叙看出他心中有所顾虑,着意点出:“今日是你服侍着皇爷起身的么?”

  “不是……”说来倒有些惭愧,“梆梆”的报时声响起时宁醴才猛地惊醒过来,而皇帝在他身旁已不知端详了多久了……这样的失职原本是不敢说出口的,可鉴于他们二人间的关系,没能尽职反而更好。

  “皇爷唤水时,是穿着袍服坐在床边等的。”宁醴解释道。

  崔叙点点头,又问:“他同你说了什么,搅得你一大早心神不定的?”

  宁醴脸一红,却不是羞的,而是带着一点稚气的不平和怒意:“皇爷没说什么。”

  崔叙尝到一点逗小孩的趣味,坐在桌边等人传早膳来的功夫里,逮着宁醴追问:“照你看,皇爷该说些什么?”

  宁醴努了努嘴,打抱不平道:“您昨夜都……那样了,皇爷连一点补偿都没有,好生小气。”

  听过这话,崔叙恍然想到,这些年来自己身边并无长久伺候的中人,更无人交心,便从来不曾向旁人解释过他与皇帝之间的纠葛。

  “皇爷没有,我这有,回去就赏给你。”

  “奴说过了,不是贪您的……”宁醴见自己越描越黑,索性垂头不语了。

  回程中崔叙又将宁醴叫进车轿内坐着叙话打发时间。那孩子经历了昨夜的风波,以及今晨的失意,蔫头耷脑的,细看起来竟比自己还要憔悴几分,恐怕是值夜时老老实实守了整晚,没睡成个好觉,崔叙想。

  宁醴起初是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后来偷觑过几回,都迎面撞上了主子投来的那道探究的目光,破罐破摔地昂起头回看过去:“侯爷有什么吩咐?”

  “我很好奇,”崔叙支颐道,“教你们的师父都是怎么说我的,你们又跟着学些什么?”

  “啊……”宁醴一怔,局促地搓起手指,“学、学的和内书堂差不多少,读些圣人经典什么的。再大一点,也学些宫里伺候人的规矩。”

  崔叙觉着惊奇。他先前以为,这些个养来供皇爷消遣的孩子顶多识几个字,更多是学各式各样的娱戏本领,乃至于床笫间的技巧,没成想竟比他自己还强上许多:“我还没有读完过内书堂选授的书目呢,可见你养父他们不甚上心,功课做得不足。”

  话是这么说,崔叙心里想的却是宁醴有这些本事傍身,将来的出路也多,倒无须他费心了。

  宁醴分辨不清这三言两语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造化弄人,自己这件仿品入不得贵客的眼也就罢了,还要摆在真品面前被其评头论足,哪怕他早已在义父的教导下决意摈弃过往,重新开始,一时间也难以从中抽离。可他偏偏开罪不得这位主子,不能教他再有任何的误会:“您实在折煞奴了,侯爷曾是皇爷的开蒙先生,这样的荣誉岂是内书堂里呆念过几年书比得上的。就算义父功课做得再足,也没什么用处,左右您和皇爷这么多年的情分……”

  “好了好了,”崔叙听得有些飘飘然了,虽十分受用,但也清醒地意识到这些恭维的漂亮话听多无益,连忙让人打住,“依我看不止你说的那些,这拍马屁的功夫也学了十成十,不过——”

  他话锋一转,面上的笑也敛去:“你昨儿也看到了,在皇爷身边伺候有时并不是一件好差事。”

  不等宁醴反应,崔叙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如果你还是坚持的话,我也有些话交代给你。咱们这位皇爷的性子很难捉摸,但有一点记着,要大着胆子接近他,只拿他当寻常人对待就是。你越是怕他,畏惧他,拿他当主子,他也越矜着自己皇帝的身份,越是疏离,这样怎么亲近得了呢……”

  宁醴吓得不轻,缩在轿厢一角堵住双耳,摇头道:“奴不懂这些,您还是别同奴讲了。”

  “也罢,你要是没有这样的念头,再过个两三年我来问你,看是回宫里当差的好,还是就留在侯府陪我的好。”了却一桩心事般,崔叙闭目养起神来,至于宁醴后来表忠心的场面话,皆是左耳进右耳出。

  车入早市,街道两侧渐次传来此起彼伏的洪亮叫卖声,崔叙掀开窗上的布帘,向外探看去,才发觉早已经过北海岸边了。杨元昱与郭弘安的影子皆在行人身上一一复现,他忽然有些犹豫,回头问起过几日的行程。

  宁醴不明就里,老老实实掰着指头数来:“今日无事,明日一早去大隆善护国寺进香,午后杨家郎君约好与几位国子监同窗来逛园子,后日郭家郎君请您去吃茶看戏……”

  “好了,”崔叙放下帘布,回过身来问他,“你说,我该不该考虑这门亲事?”

  宁醴明白侯爷话里有话,也晓得那位本名栗红儿赐名扶芳的女官与真正的鹤庆侯一脉、与侯爷自己都没什么亲缘,这一问不过是借着这层由头,考虑该不该与郭家郎君见面一事。他立时警觉起来,这样危险的话头自己怎么能接?

  “侯爷心里已有了计较,只管吩咐奴等做事就是。”

  崔叙也没想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来,只是隐隐地担忧,这些事落到皇爷耳朵里会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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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宁醴的想象中,伺候贵人的工作应该薪酬日结……没有奖赏没有工作动力,抠门的皇帝则不是一个好雇主。

  有想过写崔叙让他从屋里随意挑些喜欢的东西带走,但想了想还是太凡尔赛(?)了,回去再奖赏他也一样(反正都是从王缙的内帑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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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底科室好像越来越忙了(゚Д゚≡゚Д゚)盼着早日调岗去新科室实习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