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174章 变故

  “若不是姐姐偏要嫁给你那窝囊废弟弟,我才懒得管你们府上的闲事。”闵青赦眼角上挑,目光有如利箭一般射在郭弘安身上,将他刺了个对穿,出言近乎不逊:“早知道你这么执迷不悟,当初该答应你的,不然也该绝了你的念头。”

  “贤弟一向爱惜羽毛,今日怎么还不计前嫌地登门拜访,是有何贵干?”郭弘安不接茬,顾自饮茶道。

  见其不为所动,闵青赦挺直如松的肩脊也塌下几许,是深深叹出一息来,继而徐徐转过身,留意到对方仍有湿意的发髻,更是摇首,执盏吹了吹茶沫,如此平复着心神:“我想见见他,见过再说。”

  “他未必……”

  话未说完,鹤庆侯便跨进门槛,此时已换下袄裙冠子,又复直身大帽,看起来像是秋游方归,嚷嚷着:“寻我做什么?”接着毫不客气地坐到供香条案前的太师椅上,打量起下首那人,微笑着颔首示意道:“闵郎君,好久不见。”

  闵青赦的视线随之移到上首,待看清相貌后稍稍一怔。因头回见到崔叙穿戴如此合矩,一时不知自己拒不见礼的坚持是否合宜。

  正犹豫的功夫里,崔叙又问:“您还记得我么?”

  闵青赦额上青筋微微显露,平声道:“记得,只是没想到真是你。”而后侧回头对郭弘安道:“郭兄不如先回避片刻……”

  郭弘安看出二人不仅此前认识,似乎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猫腻,哪里肯走,撂下茶杯,拨拉着他的袍袖反将一军:“欸,你方才不是说……”

  “行,你不走,我走好了。”闵青赦不知哪来的火气,被郭弘安一激,当即炮仗似的炸开来,腾地甩袖站起身来夺门而出,差点与提着茶壶进门的宁醴撞个满怀。

  崔叙没见过这尊石菩萨发怒,觉得新鲜,看郭弘安怔愣当场,更觉得有趣,揶揄道:“欸,你都把人气跑了,怎么还不去追呀?”

  “他性子古怪得很,我追上又如何,所谓秀才遇上兵,只要不动手,我就老输他一截。”郭弘安摆手叹道。

  宁醴给他斟了茶,将茶点端到了鹤庆侯手边那桌,这回确是为着他自己贪嘴偷吃方便了。崔叙也由着他,自己使根银钎子钎了块栗子糕来吃,又端起茶盏来吹凉:“可你也算是他的长辈了吧。”

  郭弘安回道:“他认的时候是,不认就不是。我们府上的规矩你该明白的。”

  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崔叙知道自己不好置喙,也怕勾起郭弘安的心伤。永城侯府历来看重嫡系,旁支早早分房出去自立门户,且勒令不得再打着侯府旗号招摇于世,违者家法论处。说是家法,其实是以第一任永城侯郭鸿早年治军的法则为蓝本,远苛于大夔律,族人敬畏,莫敢不从。而主支每代庶出子女,也不得再投身行伍、嫁入军户。一切都得归咎于永城侯世代镇守夔都门户,手握重兵,后人若再建奇勋,便离卫国公的封无可封、授无可授、功高震主、唯有赐死不远了。

  崔叙一时无话可接,便就着茶水解渴,把栗子糕消灭大半。

  这回换成郭弘安来打破沉默:“你同闵青赦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是有什么恩怨?”

  “他不告诉你,定是有他的考虑,我得体谅体谅他的心思,自然也不能告诉你了。”崔叙现学现卖,将话头原封不动地挡了回去。

  “难不成你也央求过他?”

  激将法也没用,崔叙眉眼淡淡的,垂目应道:“我同他没有什么感情上的瓜葛。”

  郭弘安步步紧逼道:“肉体呢?”

  “更没有!你要不信可以去问他。”崔叙作势气鼓鼓地站起身,只怕他纠缠着不罢休,自己一不留神抖落出什么秘辛来,便借故愤然离去,只留下宁醴还在小桌边全神贯注地往兜里藏糕点。

  郭弘安把他们俩都“气”走以后,这件事却并没有真正揭过去。

  变故发生在次月二十六日,皇帝一纸诏书将廖秉忠从“寂寂无名”的甘泉宫近侍调任为总督宣大、山西等处军务的封疆大吏,并命户部尚书叶惇兼都察院左都御史总制大同、宣府等处军务兼理粮储……即刻赴任,不得延误。就在朝臣因这一系列新的调令而关注起边关警情时,郭弘安仍在为好友的冤案发愁。

  过去的数月中,厂卫已将宁夏涉事中官悉数逮捕到案,审讯也有所成效,以前任宁夏镇守太监阚延为首的大珰中已有部分招供,承认他们在新税法施行期间,确有以改革之名盘剥黎庶、侵占田产的行径,但都矢口否认曾私下资助安化王叛乱,或是与塞王亲眷过从甚密、知情不报等情形。可刑讯不会停,交代不出更多,便只好攀诬旁人。而外臣内宦共持朝政多年,私下与宦侍交游者不在少数,几乎无人可以独善其身。

  厂卫挞死牵连入狱的数人以后,招致科道、舆情的极大愤慨,调查拷问一度有所放缓。郭弘安也能理解他们是想徐徐图之,然而在有心人眼中,陷入僵局的拉锯却成了皇帝向外朝妥协、修好的信号,因交结逆藩牵连入狱的一众官员的亲眷族人、门生故旧们,也纷纷开始了他们的运作……若在此关键时刻将廖秉忠调离,那厂督之权会花落谁家?郭弘安恨不能插翅飞进夔宫,找伴驾数日的鹤庆侯问个清楚、要个白纸黑字的保证。

  更重磅的一件事却是在惊涛击岸之后悄然露出水面:九月二十七日,首辅孙彦远年近八旬的老母亲的死讯几经辗转传入夔都。

  按祖制,父母之丧须去官守制三年,待孙首辅居丧三年起复,朝中早已不是今日之格局,而到时皇帝还会不会起用他,更是未知数。不过夔朝武职多不丁忧,内阁六部多有夺情,此事似乎尚有转圜余地。

  然而二十九日下廷议时,皇帝却力排众议,尊重孙彦远本人的意愿,不予夺情,由阁臣梁同懋暂领其职,十月初三日的廷议再推举阁臣人选,届时以金瓶掣签的方式定夺。倒也无怪章程拟定得如此频密,十月初六日便是万寿节,内阁万不能停摆到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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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开头几章差不多,先把时间线交代一下,后面再写崔叙这几天里都在做什么。

  经留言提醒,又想起之前找到的站内宦官受文学好多都停更了(*´ω`*)来投喂一点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