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202章 姘头

  二梁告退以后,崔叙才发觉自己只不过在三人面前回答了这一个问题,便出了一身冷汗。扭头便向皇帝讨要承诺,约定以后不许在臣工面前冷不丁问他这么难以应答的话。皇帝笑着说好。崔叙却觉得他在敷衍,但眼下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好糊里糊涂地揭了过去。

  很快崔叙便发现,皇帝并非只是口头推说不适而已,他也没有特意夸大其词吓唬阁臣。眼盲仅仅是病情恶化的表征之一,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延请御医诊治时却亲口下令不许鹤庆侯近前侍候,亦不许对外透露半分消息,导致崔叙在皇帝卧病期间,仅能从每日奉进餐饭的扶芳口中闻听几分模糊的消息。

  扶芳不懂医理,也接触不到戴归桡,至多能记下皇爷每日剩餐多少,猜测胃口好坏。

  每每有所起色,能够坐立叙话时,旋即被繁重的政务缠得脱不开身,饶是崔叙已尽力替他分担许多,但仍有许多军政大事不得不等待他醒来亲裁。以至于二人隔着纱帐晤面,连寒暄关切的话都腾不出空来细说,崔叙更不敢耽搁时辰探问讳莫如深的病情。

  只是如此一来,病情便反反复复,偶有好转,便强撑病体召见阁臣面授机宜,但多数时间仍是不得不卧床修养的境况。其间有回召对,是皇帝突发晕厥,唯仰赖崔叙凭着他提前拟定的字条,对着空荡荡的龙床随机应变,兼有梁世邕的配合,才得以瞒过梁同懋等人。

  也许是少年时起便被皇爷欺瞒惯了,身处事中的崔叙反倒和梁同懋等人一样将信将疑,并不全然相信皇帝真的病倒了,至少打从心底里不愿相信他曾一度病到需要考虑身后事的地步。因而在这堪称情势危重的十多天里,虽“宵衣旰食”、“日理万机”,鹤庆侯却始终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与稳定规律的作息,抑或是沾了庶务忙碌的光,少有忧虑伤神的时候。

  不知是命不该绝还是戴御医确有回天之术,如此折腾小半月以后,卧床多日的皇帝渐有好转的迹象。然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是因病损伤的视力并未随着躯体全然恢复,出行、会见仍有诸多不便。与病中时不同,鹤庆侯这才得以寸步不离地陪侍左右、亲奉汤药,继续充当皇帝的左膀右臂。

  等到一日天气晴好,趁着理政之余的闲暇,崔叙谨遵医嘱,陪伴皇帝在已修成的小园中闲步,望见远处一地人头攒动,便作主过去凑个热闹。原是秋狝以后便显得潇疏寥落的毬场重焕新机,两队球手臂膀上各缚一色丝巾,呈红蓝两方在场边分列,正预备开赛。

  崔叙持千里镜一观,发现他们并非宫中供养的黄门在例行训练,而是宫外出身高门的纨绔们前来游玩,其中不乏曾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他刚想避开,已经听见哨声与马嘶的王缙却率先发问:“是走到毬场来了么?”

  崔叙只得点头称是。

  王缙一听来了兴致,便要上前近观,让崔叙为他讲解双方战况如何。

  然而场上虽有一两位长于击鞠的领头,无奈其余的纨绔子弟比之秋狝那日矮子里拔出的高个还要不及,能御马持杆便是胜利。球赛成了两个人的殊死较量。没过多久,似乎是大家一致认为这样玩着没有什么参与感,索性叫那两位鹤立鸡群的伙伴下场休息,留他们这些旗鼓相当的对手菜鸡互啄。

  这样乏味的比赛,王缙听得走神,望着远空浮云不知在想些什么。崔叙则腾出空来观察初次上场的杨元昱。

  平心而论,他的骑射功夫在这一众狐朋狗友里并不算差,但挥杆击球却是头一遭,和前来阻挡他的对手一道对着草场上神出鬼没的画毬犁地三尺,也没能让它遂着自己的心意飞向对方球框,不时恨恨地挥杖摇首、长吁短叹。

  那副颇显无奈的滑稽模样看得崔叙不禁笑出声来。

  清亮的笑声吸引了球手们的注意,他们勒马停杆,尽皆抬头循声望去,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小东西胆敢出声嘲笑。正欲开口叫骂,却纷纷想起此处乃皇家重地,不是供他们撒野的家族庄子。

  若是冲撞贵人必然招致大祸,故而只是屏声静气、眯眼打量,想瞧清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拿他们取乐。

  很快即有一眼尖的公子哥拿球杆一指那人,低声与同伴道:“嗳,那不是郜二郎的姘头么?”

  郜绍纪为安顺侯郜元化与永嘉大长公主王延媤的第二子,是皇帝名义上的表弟。夔朝皇室此前广结姻亲,导致皇帝在京中的同辈堂表亲遍地走。安顺侯郜元化又在西北安化王叛乱一事上吃了挂落,披挂上阵后将功折罪,又看大长公主的薄面上才免去责罚,故而这个表弟实在不怎么值钱。

  且那郜绍纪自幼顽鲁浑楞,虽生得身材猛浪,却吃不得行伍之苦,情愿留在国子监消磨光阴,等父兄再建功业,谋个荫封,也不愿随军出征,自己拿命搏个一官半职。

  饶是在家中不受待见,前途也无限渺茫,但光凭他满门忠烈的赫赫出身,也算得上他们这帮游手好闲的膏粱子弟中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了。

  这话虽给足了郜绍纪面子,但在人前捅破这层窗户纸,得罪的人只多不少,毕竟细究起来,他们这些与其有染的世家子弟才是鹤庆侯的姘头才对。为攀附更显赫的权贵上了鹤庆侯的床,当面极尽奉承之能事,背地里却要将其视作暗娼羞辱,以换取内心的一点不堪言明的平衡。

  杨元昱听得十分不是滋味,然而事涉其中身不由己,自己的立场也不好开口为鹤庆侯分辩什么,更怕他们将矛头朝向自己,只得打哈哈圆场。

  其他人虽起哄不止,但见鹤庆侯长住东苑,心中也如明镜一般,知晓其侍驾左右、圣眷正浓,满心想着日后借他的枕头风分得青眼,如郭家二郎般一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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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火车回家了。゚(゚∩´﹏`∩゚)゚。我的假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