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小说>古代言情>夔都>第255章 纸鹤

  鹤庆侯同永城侯夫人吃完这盏茶,说完该交代的话,又草草闲谈几句,便到内院去寻郭弘安的独子小符——这才是他今日亲自登门拜访的真正目的。

  或许是嘉善长公主的缘故,郭应忱(小符)与太康长公主的独子梁邃自幼相识,因年纪相仿,开蒙读书也在一处,二人有如手足兄弟般亲厚。若想探知太康长公主府内秘情,小符其实是一个绝好的突破口。

  崔叙料想以郭弘安的为人,断然不会想到利用自己年幼的养子,否则他也不会求到自己面前。只是不知当永城侯郭弘思之死的真相大白于天下时,他又会作何感想。

  不巧的是,这会儿正遇上已故永城侯的遗腹女云阳郡主哭闹不止,乳母边走边哄,一直走到院中也不见好转,四下围了一圈束手无策的养娘、侍女,个个急得想要禀报夫人,又担心打搅夫人招待贵客。

  见此情形,崔叙没有贸然现身,而是躲在廊柱后静观其变。

  很快,在书房温书的小符听见动静,拿着一只纸鹤走了出来,娴熟地哄起他年仅三岁(虚岁)的堂妹。或许是血缘上天生的亲近感,又或许是小符深谙稚子心思,小郡主在他的逗弄下很快破涕为笑,抓着纸鹤兴高采烈地挥舞起肉乎乎的小胳膊。

  小符这才得空嘱咐他们说,夫人在前厅与贵客议事,今日之内如无要事都不宜打扰。乳母养娘们皆点头应是,七嘴八舌地赞扬小公子的聪慧明事。

  不过郡主到底是小孩子,玩着玩着,一不留神便松手将纸鹤丢在了地上。侍女们下意识要去拾捡,却被小符出言阻止了,接着听从他的吩咐从书房中取出一小沓笺纸来。

  小符当着小堂妹的面又叠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纸鹤,这回交到了乳母手中。养娘们簇拥着小郡主回到房中。

  在完美解决这场小小的危机以后,小符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转头,将目光投向前厅。眼风这样一巡,自然便瞥见了立在抄手游廊下探头探脑的陌生来客。仔细一看,竟是游览东苑那日皇帝身边的近臣——鹤庆侯!

  小符早慧,知道父亲此去蜀地有诸多艰难险阻,是在与包括岁岁(梁邃)在内的所有夔朝宗室作对,背后又无皇帝鼎力支持,只怕难以为继。

  故而时隔多日以后,再面对这样一位炙手可热的天子宠臣时,小符便颇有些手足无措,既想凭一己之力在其面前为父亲挣得几分关注,又怕因自己见识浅薄、言语莽撞而引得贵人不快。

  他明明还清晰地记得,去年有段日子里,鹤庆侯也是府中常客,父亲将要娶鹤庆侯妹妹为续弦的风闻在仆妇们之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自己还为此担惊受怕了好一阵,最后不知怎的,竟渐渐没了声息。

  恐怕是这桩婚事告吹,鹤庆侯也不再与父亲来往了,小符既庆幸又遗憾。虽然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没有他这个小孩说话的份,但从今时今日的境况来看,有鹤庆侯居中调和,总好过父亲那个倔脾气一个人死扛。

  唉,他真是为犬父操碎了心。

  ……只是不知鹤庆侯今日登门所为何事,姨母让他好好温书,也没有机会溜到前厅偷听大人谈话。

  好在鹤庆侯如以前一般好相与,说话亲切随和,自大伯早逝、大嫂遁入空门以后,府上便少有这样的宾客。

  “几日不见,小符好像又长高了些,要比岁岁高出一头了吧。”崔叙一上前,便先比了比他的身量。很寻常的客套话,也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听惯了的,小符却不觉得厌烦,毕竟他还捎带提了一嘴梁邃。

  “岁岁镇日捂在房中,自然不及我。”小符行过礼后仰着小脸答道,话里不免有几分得意。

  崔叙重新拾起那只沾染了些许尘土的纸鹤,轻轻抚过他的发顶,问道:“这……是谁教你叠的纸鹤?”

  “梁邃。”小符的世界里除了养母闵梦昙,便是梁邃占据得最多。

  崔叙也羡慕他们二人间至真至纯的友谊,又问道:“那你教教我可好?我也想叠来送给几位好友。”

  “好!”小符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两人便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用余下的笺纸叠了十五六只纸鹤,其间十分轻松地谈天说地。

  因问到笺纸也是梁邃所赠,话题自然围绕着二人的故事展开,这就打开了小符的话匣子,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很快便与鹤庆侯无话不谈。兴起时还说到东苑那次的欲言又止,其实就是预感到父亲的婚事即将告吹,希望鹤庆侯还能如以前一般常来永城侯府做客。崔叙笑着应好,与他拉钩为誓,日后也要常常来看他长高没有。

  分别前,鹤庆侯不等永城侯夫人出面挽留,拿走自己叠的其中两只便匆忙告辞了。待其走后,小符才回过神来,自己还有许多话忘了问,但见鹤庆侯的和善态度,应当会在御前为父亲周全一二的吧?

  而此时此刻的崔叙正坐在轿厢中,缓缓展平其中一只纸鹤,将满是折痕的笺纸捏在手里徐徐摩挲。他曾经见过这种纸,也只在一个地方见过,那就是徽先伯府。更确切的说法是,这应当是野松堂纸坊自制的无名笺纸。

  野松堂的纸向来无价无市,除伯府中自用自藏以外,仅仅作为礼物赠与世交。即便偶有笔翰流出,也不会是这样空白的纸笺。况且这物什连宫中都罕有——崔叙见过皇帝在东苑时用过他们进贡的墨锭,却没见过任何一种笺纸出现在御案之上。

  而郭弘安与闵青赦素来有交,闵青赦又是徽先伯的嗣子。此前他与郭弘安幽会时,也从没有在郭弘安的书房里见过,料想其流通范围之狭窄,必然只在少数几家利益关系最为密切的世交巨族内。

  回想封宫期间,太康长公主称病不出,行踪难定,皇帝却授命徽先伯府将自己匿于府中保护……再加上这张笺纸的佐证,徽先伯府与太康长公主府的关系便显得更加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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